“爹!”低低的男人的声音响在身后,花海身子一颤,赶紧回眸,待看清身后的男人之后,身子立刻僵硬,“你……”
“我说过,只要你办妥上次的事情,我就会让你见你的儿子!”那黑衣人低声说道,拿下了头上的斗笠,一张儒雅中透着几分奸邪的脸呈现在花海的面前。
花海脸色青白,几乎说不出话来,“你……”
“爹,你没有想到吧?看来这六年的变化真是大,上次来,你竟然没有认出我来!”崇文笑的瞧不出任何的意味,眼角微微的吊着。
“你竟然……”见到儿子的狂喜被一种绝望所代替,这六年来,他以为儿子受尽苦楚,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儿子已经不在这个人世的准备,可是如今,儿子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帮着那个人欺骗他,伤害他!六年啊,当年在襁褓中的花麟都已经成为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可是他这儿子,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见孩子一面……
“为什么?”花海重重的喘着气,双手紧紧的支撑着身后的桌子,沉声问道。
“因为我想要名,想要利,还想要一个女人!”崇文,也就是花笑棠,懒懒的勾勾眉角,“爹,当年你可以放弃荣华富贵,说离开就离开,还不准许我考取功名在朝为官,你可知道,是你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我的身上?我想要的不是这些花花草草,我想要的是权势,是名利,是地位,还有世上最高傲的女人!”崇文张开双手,桀桀笑道,“这些,你曾经都得到过,你厌倦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从护国公世子到布衣平民,这其中的落差何其的大!”
“这么说,当年你并不是被人掳走,而是心甘情愿离开的?”花海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低声道。
“是,爹,我已经受够了这个家,我只是跟一个丫鬟玩玩,你就诸多责备,不准这个,不准那个,我真的是受够了!所以我就造成跟那个丫鬟私奔的假象,爹,你也不想想,那个丫鬟只是有几分姿色,没钱没势,我会那么傻肯为她私奔出去吃苦?”崇文懒懒的在太师椅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
“笑棠,亏你读那么多的圣贤书,竟然还不知道急流勇退谓之知机,荣华富贵只是浮云的道理,我对你严厉,只是想你安分守己,不惹人非议,这样我们才能过这安稳的日子,你为什么不明白?”花海沉声道,眸中充满了对崇文的失望。
“行了,老东西,别说那么多的道理,这些道理当年我可没少听!”崇文冷声道。
“好好好,你不愿听那我就不说,可是你,为什么又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你可知道那个女人是蛇蝎心肠,你……”花海一想到那个扎着发髻,满身是毒的小女孩,他就浑身的不舒服,如果早知道今日,当年他就不应该救她!
“爹,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变,当年你瞧不起的那个跑江湖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一国之母!”崇文沉声道,“如果不是你当年将她献给太子,或许现在我的妻子就是她!”
“白日做梦,我绝对不会允许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进门!老夫是后悔,不过是后悔将那个女人献给太子!”花海冷声道,“想不到这么多年来,你都娶妻生子,还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
“娶妻生子?”崇文唇角满含讽刺,“云氏是你看中的,孩子是为你生的,既然你已经有孙子、有孙女,那我就完成了我身为花家长子的任务,所以,接下来的人生是我的,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干涉!”
花海看着眼前这个变的他几乎认不出的儿子,突地苦涩一笑:“好,我不会干涉,只不过从此花家的祠堂里再多一个牌位,麒儿与麟儿的爹也已经死了!你走吧!”
崇文却坐着不动,“我这次回来,不是要跟你叙旧的,而是要你杀一个人!”
花海一愣,“你别白日做梦了,我不会帮你杀任何人!”
“是吗?你不杀他,那你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崇文低声笑道。
“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花海忍不住上前捶打崇文的肩膀,“你这个不孝子,你滚,你滚,我不会帮你伤天害理的!”
崇文一把抓住花海的手臂,“老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会是想让你的孙子跟孙女没有了娘又没有爹吧?”
花海气的浑身颤抖,这个不孝子,竟然拿他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
第二天,十五、十四他们就赶车上了路,按照楚一清事先安排好的路线图,前往鲁城与都城之间的六大城镇。
这批蔬菜运走之后,楚一清就歇息了两日,这些日子又是忙着储存蔬菜,又是向外运蔬菜的,确实是累的不轻,抽出两日的时间来,也就打算带着阿宝去山上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锻炼一下阿宝的体力。阿宝终究是小,就算是身子灵活,可是耐受力却不高!
麦香一听说要去郊游,自然也要跟着去,再带上盈芊跟莹润两人伺候,阿德保护,这浩浩荡荡就是六七个人,楚一清一听就觉着头大,立即说道:“这次我是带着阿宝去锻炼,不用人伺候也不用人保护,至于麦香,你去阿宝只会分心,不如帮着你姥姥做些针线,最近那针线可是丢下了!”楚一清说道,轻轻松松的将四人留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带着阿宝去了郊外的八宝山。
鲁城城外的八宝山,这座山不大,也不雄伟,但却有着另一股灵秀的味道,相传正是古代八仙过歇脚的地方,所以就成为八宝山。
山势不算陡峭,又有人为开拓出来的土路,算是比较适合阿宝这种小孩子,楚一清也就带着阿宝,从山脚开始向上爬,半个时辰休息一会,让阿宝调整呼吸,喝些水,再继续爬,爬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也就差不多到了山顶,楚一清也就让阿宝休息,自己去采了一些野果给阿宝充饥。
“累吗?”与阿宝一起坐在山顶的石头上,楚一清将野果用手帕擦洗干净,递给阿宝问道。
“累!”阿宝顺便撒娇,将小身子靠在楚一清的身上,接过果子来咬了一口,又举高给楚一清,“娘亲,你尝尝,可好吃了!”
楚一清也就低身咬了一口,这山上的野桃子虽然比不上种植的脆甜,但是别有一番青涩的味道,再吹着山风,吃起来也就别具风味。
一边看着阿宝吃桃子,楚一清也就心疼的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这练武是要吃苦的,她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原本只想要阿宝平平淡淡的,可是世事却难料。
“娘,吃完了!好好吃哦!”阿宝伸出小手来让楚一清给他擦。
“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下山吧,下山的时候娘亲背着阿宝好不好?”楚一清笑道,蹲在阿宝的面前。
“恩!”阿宝乖巧的点点头,欣喜的爬上了楚一清的脊背,“那娘亲你累不累?”
楚一清摇摇头:“不累,娘亲最疼阿宝了,娘亲一点都不累!”
阿宝一听这话,立即两只大眼睛笑的眯了起来,老老实实的靠在楚一清的肩膀上,靠着楚一清快速的下山。
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吃中午饭,楚一清临走的时候特地吩咐了华嫂,让他给阿宝熬小米粥,小米粥下火,免得阿宝因为太过劳累而上火。
或许是因为第一天锻炼,阿宝也确实是累了,中午吃了一些饭菜,喝了半碗小米粥,也就爬到床上去,很快就睡着了!
皇甫老太见阿宝睡着了,也就将楚一清叫出来,“今天单二来过了,说是去花府,听说花老爷子生病了,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花老爷子病了?”楚一清一怔,赶紧说道:“那可要去看看!”
“那你就去吧,阿宝这儿有我,我看上午阿宝也累了,怕是要睡一个时辰呢!”皇甫老太说道。
楚一清点点头,也就准备去花府要带的东西。
下午,楚一清带着盈芊到了花府,就见花府门前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来人都是鲁城的望族与官绅。
“小姐您瞧,可真是热闹呢!”盈芊忍不住说道,先下了车,就见花根在前面招呼人。
“花老爷子病了,这么多人来瞧也吵闹的很,盈芊,你去将礼物交给花根,咱们就不进去了!”楚一清说道。
盈芊赶紧应了一声,谁料回来却说道:“小姐,花根说了,花老爷子谁都不想见,就说要见您呢,让咱们走后门!”
“哦?”楚一清一愣,也就点点头,跟盈芊跟着那家丁从后门进去。
在后门,早就有家丁等着,将楚一清跟盈芊带进花厅坐好,一会儿花海也就苍白着脸,不断咳嗽着出来。
“花老爷子,您不舒服就在床上躺着,我们进去瞧您也一样!”楚一清赶紧上前说道。
花海摇摇头,“没事,只是老毛病了,天气转凉的时候就会来这么一阵,老夫也习惯了,只是要楚姑娘挂念了!”
楚一清赶紧说道:“花老爷子说哪里话,平日里花老爷子对晚辈爱护有加,花老爷子病了,来瞧瞧是自然的,只是怕打扰花老爷子休息!”
花海笑道:“若是旁人,老夫还真的嫌弃,可是楚姑娘就不同!”花海顿顿又道,“其实这次也是想让楚姑娘将铃铛母子带回去!”
楚一清一愣,问道:“花老爷子的意思是,铃铛母女可以走了?”
花海点点头,“先前是老夫糊涂,思儿心切,明明知道花蕾没有撒谎,可是就是过不了我这心里这一关,毕竟之前,我都以为找到花蕾,就能找到笑棠,如今……”花海苦涩一笑,“为难铃铛她们母子了,楚姑娘,我这个老头子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楚一清赶紧说道:“花老爷子请说!”
“铃铛说到底也是我花家的人,还请楚姑娘善待她!”花海叹了一口气道。
楚一清点点头,“花老爷子放心,铃铛娘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花海点点头,就见家丁上来,端了一盒子银锭,看起来能有五百两。
“楚姑娘,这些钱就当做感谢楚姑娘的,以后铃铛母女有你照顾,老夫这心里也就放心了!”花海说道。
楚一清一愣,赶紧说道:“花老爷子客气了,铃铛母女她们没有签卖身契,是自愿跟着我的,我哪里还能要你的银子?”
花海摇摇头道:“楚姑娘就别推辞了,就当做我这个不称职的爷爷给铃铛的嫁妆吧!”
楚一清见他这么说,也就点点头:“好,那我就替铃铛收下了!”
花海也就叹了口气,楚一清见他脸色并不好,也就告辞出来。
大厅外,铃铛娘带着铃铛早就等着了,一见楚一清出来,赶紧领着铃铛上前,“楚姑娘,我们真的能走了?”
楚一清点点头,看着铃铛母女狼狈的模样,也就说道:“走吧,以后你就安心的跟着我!”
铃铛娘的眼泪顿时就哗啦掉了下来,拉着铃铛就要给楚一清跪下。
“别,快起来吧,其实这事也不能谢我,朱家嫂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说!”铃铛娘赶紧应着。
花海特地让花根准备了另外一辆马车送铃铛娘回去。
回去的路上,楚一清皱眉不语,她总觉着花海似乎隐瞒了什么,前一次去,他对铃铛母子还恨之入骨,一口咬定就是铃铛娘将他的儿子带走了,他的儿媳妇也因为铃铛娘抑郁而终,如今花笑棠还没有找到,这花海怎么就变了一个人,而且还变化的这么突然!
回到家之后,楚一清赶紧让华嫂给铃铛母子准备了热水,给她们娘两个沐浴换衣服,自己则去了皇甫老太的房间。
“铃铛母女真的没事了?这花老头子怎么想开了?”皇甫老太正在做夹袄,一听这话也觉着奇怪。
“我也这么觉着,可能是他顾念铃铛终究是花府的血脉吧!”楚一清只得说道。
“我看没有这么简单呢!”皇甫老太眯眯眼,努力的从脑海中搜寻着花翰轩年轻时的印象,“那时候他常常与我公公下棋,我公公常说他脾气执拗,认死理,也因为这样,最是得皇上的信任,之前他对铃铛母女那么愤恨,如今怎么不但放了他们,而且还给了五百两银子,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玄机!”
楚一清也觉着奇怪,说不定这件事情与花笑棠有关,看来关于花笑棠的事情,还是不能放弃。
“小姐,朱家嫂子跟铃铛来了!”华嫂在外面说道。
楚一清赶紧让她们两人进来。
“见过小姐!”铃铛娘拉着铃铛跪在了地上,“小姐对我们母女的大恩大德,钱花蕾是毕生不会忘记的,从今之后,我与铃铛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铃铛也跪地磕头道:“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楚一清赶紧将她们拉起来,“我说过了,这件事情你不用谢我,是花老爷子放了你们,他还给了铃铛五百两银子!”
楚一清说完,就让盈芊将银子拿进来。
铃铛娘望着那一个个晃人眼的银锭不敢相信,她赶紧说道:“楚姑娘,您就别骗我了,我家老爷的脾性我知道,他刚见到我的时候,恨不得杀了我,铃铛他也是不承认的,怎么会……”
楚一清笑道:“我还能骗你,这些钱你收下吧!”
铃铛娘见楚一清是真的将钱给她,这才半信半疑道:“这真的是老爷给的?”
楚一清点点头:“你委屈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一点补偿!”
铃铛娘又跪了下来:“小姐,这些银子您就帮我们母女收着吧,我们母女无依无靠的,有了这些钱,只能是惹祸上身,更何况跟着小姐,咱们又不缺吃穿,这钱用不着!”
楚一清笑道:“先前你还有一些银子在我这里呢,我看不如这样,你拿着这些钱出去买个宅院,也总比银子放在身边强,以后说不定你有了其他的出路,想要自己出去单过呢!”
铃铛娘赶紧摆摆手:“我钱花蕾说过,这辈子跟随小姐,那是不变的,我没有别的想头,就是希望铃铛别再受苦就成!”
楚一清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也就说道:“那这样吧,让铃铛跟麦香拜个干姊妹,这铃铛以后也是楚府里的小小姐了,没有人敢轻慢她!”
铃铛娘一听,赶紧跪地磕头:“小姐对我们母女的大恩,钱花蕾永记心中!”
楚一清再次将她扶起来;“好了,这句话你说过很多遍了,这些日子铃铛也受了不少的苦,你看小脸都瘦了,先休息两天,好好的将养一下!”
铃铛娘赶紧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