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阶喝完抬袖咳了几声,接过温水漱了口,耳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奔跑声,心下轻叹,忍不住开始默念倒计时。
四,三,二,一……
“小少爷!”阿福风风火火地跑进屋内,迎面就看见春花和唐十眸色冰冷地看着他。
“呃……”阿福挠了挠脑袋,唐十冷脸很正常,春花姐姐这又是为何?
想不通是为什么,阿福咧着笑,眨巴着眼看向春花,却被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春花摇了摇头,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家伙……
“阿福,怎么了?”唐阶看不见他们的两面相对,只疑惑他怎么忽然没了声。
“啊?哦……”阿福回过神来,顿时激动地说道:“小少爷,我同您说,魔教战败了,没想到那个金城主竟然如此恶毒,居然伙同他们来袭击您,亏我当初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当真是可恶至极!!”
“败了……”唐阶喃喃道。
这倒是比他预计的速度要再快一些……
“是啊小少爷,庄主已经派人来传,不日便会回庄了。”阿福屈膝蹲在软榻旁边,手指搭在榻沿上,仰头朝唐阶说道。
“那就好。”唐阶闻言点点头,不禁松了口气。
寒风萧瑟,几日后唐玉裹挟着满身的冷意与还未消退的杀气回了山庄,匆匆换下衣袍便迈步往唐阶的院子走去,只是透过半掩的窗户望向屋内时,忽地停下了脚步。
“庄主,不进去了吗?”
跟在身后的鸣夏见他突然停了下来,半晌又默默离开,不禁奇怪于他因为这么多天未见小少爷,回程的时候一直在赶路,临了却在院外离开。
“小宝应当在休息,且等会再去吧。”唐玉默了一瞬,低声回道。
“是。”鸣夏闻言了然地点头,垂眸跟着离开。
院外的两人已经离去,唐十缓缓走出昏暗,望着床榻上闭目熟睡的人,指尖无法自抑地抬起,虚虚悬于对方的脸侧,在即将触碰到时指尖轻颤着蜷缩起来,半晌,重新退回了原位。
唐阶睡了一觉,醒来后坐在床榻上醒着神,没多久唐玉便过来了,几不可闻地扫了一眼角落就走至床边,“小宝,哥哥回来了。”
唐阶循声往前摸索着抓到他的肩膀,顺势往胳膊摸了摸,“可有受伤?”
“不曾。”瞧见自家小宝挂心自己的模样,唐玉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片温热,眼角含笑把他的手抓下,察觉他指尖冰凉连忙塞回被褥中。
“哥,我听说魔教被赶出中原了。”唐阶轻声问道。
“嗯,魔教首领死了之后,剩下那些不过是乌合之众。”唐玉示意身后的鸣夏拿来汤婆子,放入唐阶的手中煨热。
“哥,你把经过说与我听吧。”听到的那些消息不过是只言片语,如今人回来了,唐阶不禁开口询问。
“我们带人偷袭围攻了魔教,那个首领见势不对仓皇逃窜,我和陆行之还有沈祁跟在后面。穷途末路之际,那人看见金城主,赶忙求他帮忙,说看在两人多年的交情上,甚至把身上的藏宝图拿出来,想要凭此换取逃生机会。”
说到这里的时候唐玉蓦然勾唇冷笑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画面,“结果被那位金城主一刀砍断头颅,然后拿走了他手上的图纸。”
听到此处,唐阶眉头渐渐蹙起,“在你们面前暴露了秘密,那他定是做了后手准备。”
“确实。”唐玉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他很得意,把当年是怎么联合魔教攻击四方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然后召来一群护卫,想要借机伪装成魔教下的手解决掉我们,结果那些人早已被张则淳换下,最后……”
“我亲手杀了他。”唐玉放下手,语气平淡却含有多年隐忍的苦痛和终于可以手刃仇人的快慰。
唐阶听出他话里的情绪,顺着声音的方向摸索到他的袖袍,磕磕绊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想到先前张则淳还与魔教的人见面,思觉有些疑惑,遂问出声。
“他帮着金城主暗中联系魔教已是疲惫不堪,后来看到你出事心里很是愧疚,前段时间找到了我,希望我们可以阻止金城主那丧心病狂的想法。”唐玉说道。
对于这个斯文有礼的男人,唐阶说到底还是感到有些惋惜,“那他和毓婷姐姐如何了?”
“毓婷知道她父亲做的那些事后悲恸不已,不知该如何面对我们,而后又知是张则淳出卖导致其父死亡,愤恨之下一剑刺伤了他,同他要了一封和离书,拜别我们后带着她母亲远走天涯。”
金毓婷本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自小沐浴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如今却要承受其父亲所带来的恶果,饶是唐玉也不免轻叹一声,“事情结束后,张则淳只身离开了金琉城,至此不知去向。”
唐阶听完沉默了许久,对作恶多端的金城主而言,落得如今的下场是他的报应,而对于那些无辜被牵扯的人,却是令人唏嘘感慨。
“最近这段时间哥哥可能会比较忙,无法常常陪在你身边……”想到那些烂摊子,唐玉不由得蹙起眉头,望着唐阶仍然无神的眼眸,“待会陆行之过来山庄,我让他再给你看看眼睛。”
“好。”唐阶点点头。
唐玉待了没一会儿就有丫鬟过来寻他,无奈只得起身离开。
唐阶掀开被子,还未下地身前便有一双手轻轻接住了他,而后为他小心披上厚实外袍。
“扶我到窗边坐下。”唐阶搭着对方的手臂,一步步往前走着来到窗旁的座椅上。
凉爽的秋风夹带着空中淡淡的萧瑟气息,吹起垂落的发丝,唐阶阖目细细嗅了一下,接着手边就被放进一个极为暖和的汤婆子。
细碎阳光洒在对方宁静的脸庞上,纤长眼睫自然垂下,莫名有种圣洁不可亵渎的感觉,唐十沉默立于身后,视线不离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唐阶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步伐沉稳有力,应是唐玉,旁边还有一个略微轻快的……
“小宝,最近觉着如何了?”
一声清亮的嗓音响起,伴随着“呼呼”的风声,还未进到屋内就已先传了进来。
“还可以。”唐阶循着声音转头,颌首一笑,“陆大哥。”
“让我看看。”陆行之察看了眼他的气色,把手上的折扇随意插到腰间,上前解下他眼前的白绫,看了看他的眼睛又看了看他的后脑,一阵检查之后拿起折扇摇了摇。
“如何?”唐玉见他不语,不免有些焦急地问道。
“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瞧见唐玉的模样,陆行之不禁笑了起来,“看这样子,原先压迫到神经的血块已经越来越小了,过段时间眼睛应是可以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