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最后的问话,陆福原本伤心的神色陡然僵住,就跟被点了穴定住了一般,那老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失血。
“怎么,你不愿意?”景玓诧异地冲他眨了眨眼。
“不不……”陆福回过神,立马将脑袋摇成拨浪鼓,然后很是疑惑地反问,“钰王妃,蛊虫真的能转移吗?会不会伤害城主大人?城主大人已经那般遭罪了,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别再让城主大人遭罪了!”
“城主大人是我的二姐夫,没有十足把握我岂敢拿他的性命开玩笑?”景玓不满地板起脸。
“这法子是那位小玫姑娘说的?”陆福又问道。
“嗯。”
陆福双眉顿时皱得很紧,张着嘴想再说什么,但又仿佛碍着什么又说不出口。
眼见他欲言又止,景玓道,“陆管家有何想说的,但说无妨。”
陆福朝厅门外看了一眼,随即便对着她和夏炎雳拱手一拜,压着嗓音道,“钰王爷、钰王妃,恕小的多嘴,为了城主大人的性命,小的不得不斗胆进言。那小玫姑娘年纪轻轻,着实不像有能耐之人。就算小的看走了眼,她真有那份能耐,可事关城主大人性命,也不能只听她独口断言。依小的看,她的话且信几分,为了城主大人安危着想,我们应该再多寻几位能人异士,共同商讨,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景玓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这老东西,还真是小看他了!
她很快露出一脸苦恼之色,叹道,“我们都没接触过蛊毒,我也知道小玫姑娘太年轻,老实说,事关我二姐夫性命,我也不太放心。可眼下我二姐夫命在旦夕,不靠她我还能靠谁呢?老太爷和老夫人卧床不起,我二姐又要保胎养胎更是无法操持这些事务,可以说现在城主府连个主心骨都没有。我和王爷能耐再大,但这毕竟不是京城,我们的人脉有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小玫姑娘身上了。”
陆福低头思索了片刻,提议道,“要不小的再发一张榜单,明确寻找能医擅蛊之人,再把酬金增加一些,再等待两日,看看是否有人来揭榜。”
景玓点了点头,“这法子也行……”顿了一下,她话锋一转,又回到先前的话题上,“不过我二姐夫还是要受罪!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晚一刻钟解蛊,那便要多受一刻钟折磨,他已经遭受多日折磨了,还要他再等下去,我真怕他坚持不住。既然陆管家护主之心如此强烈,先前我的提议陆管家可愿意?”
“……”陆福一双老眼突了突,是没想到她又提起这事。
“陆管家,你没事吧?是不是怕了呀?”景玓佯装关心地问道,并安慰他,“你别怕,小玫姑娘一时间是除不掉蛊虫,可是她向我拍胸膛保证过,有十成把握可以把蛊虫转移。而且你放心,蛊虫最多转移到你身上,但绝对不会发作。你瞧,我二姐夫现在不就很平静,就跟睡着了一样。本来我都不想用这个法子的,但我瞧着你如此忠心护主,所以决定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其他人,我还信不过呢!”
陆福何止脸色失血,一口老血在腹部翻涌,吐又吐不出来,都快内伤了。
天知道他有多想扇自己两耳光……
“钰王妃……为了城主大人能尽快好起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眼下城主府的情况,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卧床不起,夫人又要保胎养胎,府中上下还管着近百口人,这些事都少不得小的操心,小的若是出何意外……”
不等他说完,景玓便出声打断,“呸呸呸!陆管家,你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可是陆家几十年的老人,你要是出何意外,我可没法向老太爷和老夫人交代,所以你可千万别诅咒自己!我这是有把握才让你去做的,可不是靠屁股热想出来的!”
旁边,夏炎雳肩膀颤抖着,几次都差点没憋住喷笑。
被景玓暗暗地瞪过之后,他直接端起茶盏假装喝茶,哪怕盏中茶水饮尽只余几片茶叶贴在盏底,他也做出一副用心品茶的模样。
景玓都不知道在心里骂了他多少遍二百五。
而他们小夫妻的一举一动,客椅上的郭礼峰悉皆看在眼中,瞧着钰王爷那一套假把式,他也是好几次抽动唇角。
许是这么干坐着也有几分别扭,他忍不住开口,“陆管家,既然钰王妃都保证了有十成把握,你也就别担心了。何况你为陆家操持了这么久,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休息。虽说城主府需要打理的事务繁多,可如今钰王爷和钰王妃在此,有他们坐镇,谁还敢造次?”
“是是……刺史大人说的是。”陆福听教般地直点头,只是随即他又对景玓说道,“钰王妃,小的说过,只要能救主子性命,哪怕让小的替主子去死,小的也甘之如饴。只是小的还有些放心不下老太爷、老夫人、夫人以及小公子,还请钰王妃开恩,让小的去与他们道个别。”
说完,他朝景玓跪下,恳求地磕了一头。
景玓点了点头,“也是,他们视你如亲人,你是该与他们说说,好让他们放心。”
“多谢钰王妃。”陆福又感激叩谢。
“起来吧,你腿脚本就受了伤,别再这般跪来跪去了。”景玓抬了抬手,突然想起什么,十分歉意地朝夏炎雳看去,“王爷,不好意思,妾身不是有意要打断你与郭大人的谈话。你们方才说到哪了?”
夏炎雳神色瞬间恢复沉冷,眸光严肃地看向郭礼峰,“郭大人,方才本王的交代你可记清楚了?”
郭礼峰恭敬应道,“请王爷放心,下官定会派兵大肆搜查!”
夏炎雳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城主府人多嘴杂,避免陆城主的病情被人泄露,引起城内百姓恐慌,本王决定将城主府多余之人请出去,暂居他处,待陆城主好转以后再让他们回府。这些人,还需郭大人帮忙寻个住所安置,不知郭大人可愿帮这个忙?”
然不等郭礼峰开口,陆福便讶异道,“钰王爷,如此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府中上下,各司其职,突然要他们搬离,只怕更加引人恐慌!何况府里人人都恪守本分……”
“陆管家莫激动。”景玓严肃地打断他,“王爷如此做自有王爷的道理。实不相瞒,在我们进入沂丰城时,便听百姓在私传我二姐夫中邪,这些谣言不用追查也能想到,一定是府中有人嘴碎泄露了消息。眼下我二姐夫的情况比中邪还严重,若是再让嘴碎之人传出去,那才是真正损坏了我二姐夫的威名。你是最维护城主府的人,知道王爷的用意,更应该支持王爷的做法才对。”
“这……”陆福被说得找不到话反驳。
“行了,这事就按王爷的意思办,何况有刺史大人从旁协助,不会有太大麻烦的。”景玓挥手,示意他下去,“我们还有些事要与刺史大人商议,你且退下吧。给你一个时辰准备,一个时辰后我们带你去我二姐夫那里转移蛊虫。”
陆福身体不自然地变得僵硬。
但嘴里还是毕恭毕敬地应道,“是。”
目送他垂头离去,郭礼峰双眸复杂,然后看向正座上的男女,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问出了口,“敢问王爷、王妃,蛊虫真的可以转移吗?”
“呵呵……”景玓失声轻笑,回得意味深长,“就算不能转移,也必须要转移!”
“……”
“郭大人,王妃做事一向如此,你不必追问太多。”夏炎雳板着脸开口。
“是下官多言了。”郭礼峰赶紧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