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母亲狠戾的神色,杜元然有些惊,“娘,您的意思是要我……”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他知道母亲能听懂。
姚珠花喘了一口恨气,咬着牙道,“然儿,我们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景玓给的,有她帮衬,你才能坐稳这将军之位。但你也要知道,如果景玓与我们翻脸,我们随时会失去所有的荣华富贵。景玓现在没给你使绊子,不代表往后不会使绊子,毕竟只要她开口,皇后娘娘和太子一定会站在她那边,而朝中大臣多是太子的拥趸者,他们一人给你穿一只小鞋,就算皇上赏识你,你也扛不住大臣们背地里对你的排挤和打压。”
杜元然阴沉着脸,因为母亲说的都对。
他之所以在朝中一路青云直上,就是因为景玓是太子的表妹,虽然他是靠才干获得了皇上的信任和赏识,但如果没有太子及那些大臣帮着他在皇上面前觐言,别说他出人头地了,只怕连皇上的身都近不了!
他一步步从庶民到如今大蜀国最年轻有为的将帅之才,景玓的确是他正笏垂绅谒圣君的铺路石……
若是没了她这块铺路石,他还能高官厚位多久?
就在他越想越发寒意时,只听姚珠花更为狠戾地道,“然儿,若是景玓还能与你重归于好,那就当娘今日什么也没说,可若是景玓执意要与你断情绝义,那我们势必要先下手为强,要让她没机会报复我们!如此,你才能保住一切!”
杜元然阴沉地俊脸也彻底染上了狠色。
虽然他与景玓断了婚书,但那日景良域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他可以再向景玓求亲,也就是说在外人眼中,成亲那日只是一场闹剧,他和安启侯府还没撕破脸。
如今景玓不理他,也不过是在气头上。若是此时景玓悄无声息地死了,也赖不到他头上,反正侯府的人也对外宣称景玓突然重病,不是么?
只要在景玓报复他们母子之前他先下手,那他如今的一切就能安稳。就算太子因为成亲那日的闹剧对他有所不满,看在他与景玓十年的情分上,也不可能太为难他。
对!
就如此做!
“娘,儿子心中有数,您且放心,儿子这就让人去打听景玓的去处,势必让她永远都回不了侯府!”
……
三百里的路程,景玓花了快一个月才到承德寺。
在永关镇时,她是很想将身旁男人甩下,可惜堂堂的钰王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让她完全找不到机会开溜。
最后,她不但要管他吃穿住,还要负责为他调理内伤。
她每次只要不满时,就会听钰王说,“本王当初冒着名声受损的风险帮你离开杜家,如今正是你报恩之时,你若将本王丢弃在外,便是恩将仇报!”
景玓都想啐他几口唾沫了!
她若真的恩将仇报,早就把他丢去淮王府了!
本来她就不擅长照顾人,要不是原身记忆中会点生活技能,她照顾自己都有难度,何况还要照顾这么个男人,搞得她像丫鬟似的,憋屈得她都想将两辈子积攒的素质当场喂狗了!
然而,郁闷了近一个月还不算,到了承德寺,听说那位弘恩禅师外出云游已经半年多,压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景玓整个人就像皮球放完气,直接蔫了。
夏炎雳看她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便向僧人借了一间寮房。
坐在寮房里,景玓就跟石塑一样既不动也不说话。
哪怕男人亲自将素斋端到她面前,她也没抬一下眼。
“是何要紧事让你如此上心?竟比‘为情所困’还难受!”男人把食盘放在她腿上,盘腿坐在她对面,狭长的桃花眼罕见的没有了轻挑,而是复杂又认真的审视着她。
景玓拿起食盘中的筷子,夹了一片青笋送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下,然后抬头看着他,“钰王爷,您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也感激您不辞辛劳陪同我来这里,小女知道您在京中还有要职,不敢劳烦您太多……”
不等她说完,夏炎雳便沉脸打断,“你又想丢下本王?”
景玓柳眉蹙起,“王爷言重了。小女的意思是,小女这次出门就是为了游历江湖的,而您是一国王爷,有国家要事在身,小女不敢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所以今日便想与您就此别过。”
谁知夏炎雳听完,白皙的俊脸越发黑沉,“本王不识路,独自一人无法回京!”
景玓,“……”
这阵子,她对他都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了,已经翻得不想再翻了。
既然甩不掉他,那她便不说了。
低下头,她继续吃着斋饭。心情虽然低落,但热乎乎的饭菜还是让她很有食欲,毕竟她也不知道明日会去到哪里,多吃点是很有必要的。
“景玓。”
不知道何时起,他不再唤她六小姐,而是直呼名讳。
景玓又抬起头,眸光冷幽幽的。
“接下来你打算去何处?沂丰城?若本王没记错的话,你二姐乃是沂丰城城主夫人。”
“不想去她那里。”
“那你想去何处?”
“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本王不急。”
“……”
两个人就这么对坐而食。
景玓每日都会在心里吐糟他,但这一个月来随着两人结伴,她似乎也习惯了他的存在。只是让她略有不解的是,这位钰王爷似乎不太讲究。按理说他那种世家贵胄出生的人,应该眼高于顶,对人对事很挑剔才对。可这一个月来,他们风餐露宿,吃干粮、睡荒野、甚至几天不洗澡……他居然没一句怨言!
有时她都忍不住怀疑,他如此忍受,到底有何目的?
“你看本王作甚?”见她时不时盯自己一下,夏炎雳扬起薄唇,笑得又邪又魅,“不会是看上本王了吧?”
“呵呵!”景玓干笑。
“怎么?真看上本王了?”夏炎雳一双桃花眼挑动着秋波。
“王爷,您老拿这种事开我玩笑,就不怕被人笑话?”景玓又忍不住白眼。
“无妨,喜欢本王的女子数不胜数,便是你承认中意本王,被笑话的也不会是本王。旁人只会夸赞本王魅力无穷,竟将侯府六小姐都迷住了,六小姐为了本王甚至放弃了多年所爱。”
“……!”景玓一脸黑线。
她能骂人吗?
为了彰显他的个人魅力,竟拿她充数!
因为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去,用过素斋后,景玓找到寺里僧人,添了一些香油钱,请僧人借他们两间寮房,让他们暂住一夜。
好不容易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景玓打算今晚早点休息,睡到自然醒再离开。
当天夜里。
她睡得正熟,突然间听到僧人的呼救声——
“失火了!快救火!”
和衣而睡的她猛地挺身坐起,然后快速跑了出去。
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她直接抽了一口冷气。
她和夏炎雳各住一间寮房,只一墙之隔。此刻,夏炎雳所住的寮房房门大开,房中火光熊熊燃烧,伴随着火光的黑烟也不停地往门、闯外溢,大有往隔壁蔓延的趋势——
“夏炎雳!”她忍不住喊叫,熊熊大火就在面前,可她后背却是冷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