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一半盖瓦,一半盖草,盖草的一半的是卧室,盖瓦这一半是厨房客房混杂。屋里面家具简单,两条长凳,一个方桌,门边折角里面,有镰刀锄头等农具。
抢眼的是紧靠卧室这边的墙上,挂着一个木头雕刻的面具,刷过桐油漆,散发细微的气味,还有一个楠竹根雕刻的狮子头,狮子头因为毛刺多,不好刷漆,就保持原样。
一个普通农户家,有这样的艺术品,令人感到惊讶。
邢毅问房主:“你会做木工活?”
房主说:“我别的不会,就会做这个。”
邢毅指了桌凳问:“都是你做的?”
“嗯,做得不好。”
“真不错,全榫头卯固,没有钉子,老传统,不好做呢,你做这一行,时间长了吧。”
“快三十年了。”
“墙上那张木雕面具和竹根刻的狮子头,也是你做的?”
“是呀。”
“这就更厉害了。”
邢毅记得,大约十几年以后,新世纪初,文化馆的杜江山就在县城主办了一次面具展览,杜江山特意布置了一间房子,面具一一挂在墙上,供人观赏,有人喜欢的话,现场进行交易。他就曾经进去过,准备给三岁的儿子远驰也买一件,不过感觉有点贵,没有买成。
邢毅问:“雕刻这样一个面具,要多少时间?”
“十多天。”
取
面具后面的空洞里有张纸,打开看是十几幅面具草图。
这更让邢毅心动,五官各部位线条的勾勒,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工笔画样板,手指头忍不住就在自己身上描绘起来。
交谈几句,邢毅就猜到他不是本地人。
“你年轻时候,是在外地吧。”
“我搬到这边来了十二年了。”
“之前在哪里?”
“在四川那边。”
“怎么过来啦?”
“我是上门来的。”
除了这家人,这小村还有九户人家,有四户都是外来的。
那面具不光雕刻艺术好看,材质也非同一般,一定要不易开裂变形的桦槁或者梧桐老树。
再过几年,到本世纪末,旅游事业开始发达,外地来客增多,喜欢收藏面具的客人不少,价格不低,而且长时间高位运行,不少人参与这个行业,从中获取了巨大的财富。
“看样子,你超过四十了吧。”
“快五十了。”
“那,你是长辈呢。我得称呼你叔呢。”
“你就跟他们一样,叫我老木匠就是了。”
邢毅在心里念叨一下,觉得叫老木匠是有一股亲切味。
一股烤苞谷的香味传来,老木匠的爱人随后端了一个簸簸从后面出来。
邢毅注意到老木匠的爱人身体有问题,右边下颌长了个肉瘤,就像个成熟的石榴,这是大脖子病,造成她脖子扭动很困难,因为这个原因,她把簸箕放下就急转身回厨房去了。
老木匠拿了烤好的嫩苞谷递给邢毅,邢毅一边吃,一边想起在上堰,蒲明发爱人端出来的烤洋芋,烤洋芋和烤苞谷的味道各不相同,但都特别香,居住在城里的人很难吃到。
让他心情激动的,两家人用来烤苞谷和烤洋芋的,都是竹篾条编织的簸簸,形状大小完全一致,简直就像出自一个人的手。
老木匠把簸箕送去厨房,回来很小声告诉邢毅:“你看见了,她因为这个病,不好意思见人。”
邢毅说:“这病应该很好治的。”
老木匠道:“去县医院看过了,要开刀动手术。”
邢毅说:“那也不用害怕,医生会先打麻药,然后把那一部分去掉,伤口缝合好,整个过程都不这么痛,一两个月就恢复了。”
老木匠:“嗯,”了一声,就不再说了。
家里的境况这样差,邢毅自然看的清楚,手术费问题不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