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甩袖离开衙门,登上返程马车。
亲信贴着马车行走,隔着车厢小声问:“大人,若沈桃不去孟蒲县开厂,咱真的不给她用码头?”
“屏县不用咱的码头,上千号劳力可就闲下了。”
李安:“你放心,我自有成算。屏县离不了咱的码头,沈桃早晚得求到我头上。”
李安一走,沈桃赶紧从书架上翻出舆图。
这舆图看了很多遍,沈桃还是嫌弃它潦草。别说比例了,也就草草勾勒个形状,让你知道哪儿挨着哪。
流经孟蒲县这条运河全长有两千多里,沿途经过五十多个码头。
这五十多个码头,又属孟蒲县距离屏县最近。
沈桃手指沿着运河的流势滑动,在孟蒲县下游码头停住。
这个码头所属的平岗县,并不归属褚州管辖。
屏县要是去那发货,比去孟蒲县远上一百里,也就是五十多公里。
距离倒是可以接受。
唯独一点不妥,平岗不归属褚州。
沈桃要是去那儿发货,这明摆着是把银子送给别的州府赚。
王长顺那边就不能乐意。
自家码头不用,去别家码头给人家创造GDP?
李安正是摸准了王长顺的脉,这才有恃无恐。
陆运这一块,沈桃已命陈明阳着手安排。规划出的路线要亲自走一遍,各地官府,路上的大鬼小鬼打点一番,仅仅一条线路,没三五个月都走不通。
况且有些地方走水运,价格确实低廉,速度也更快。
沈桃是陆运、水运都想抓,哪个都不能放。不过孟蒲县那边,沈桃是彻底不想沾染了,哪怕往后李安上门告饶。
屏县给孟蒲县创造了不少价值吧,但人家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只把屏县当大户宰。
短工坐地起价,县令更是上门威胁沈桃过去开厂,替他解决百姓就业问题。
该他的呀。
沈桃看舆图期间,衙门账房老李提溜着算盘子敲门了。
“大人,你在不在,我有个事要问你。”
老李岁数大了,中气倒是足,说话全靠吼。沈桃都怕哪天他说话声大了,把他仅剩的两颗门牙吹飞了。
“可别叫了,在呢,进来吧。”
老李进门后愁得直挠头,“大人,这个月的账咋对不上呢。我人老了,可能是哪笔忘了录入,账面缺口有四百一十五两呢。”
老李七十多岁了,在这年代算是高龄中的高龄,前前后后跟过八个县令。
以前他天天翘班,衙门穷,也没账给他算。
沈桃来了之后,有账可算,老李就想发挥余热,天天上班上的可正经了。就是岁数大了,账记得稀里糊涂的。
没办法,元老级的人物,还不能动。
要是动了他,衙门其他人心里该琢磨了,等我们老了,是不是也会被扫地出门?
他们又嫌弃老李岁数大,干活不利索,又见不得他离开衙门,有种奇异的拧巴感。
沈桃就干脆自己记几笔,反正来衙门拿钱的人,都得先见见她,汇报汇报工作。
她翻出自己的小账本,瞟了几眼,就对上了老李说的四百一十五两缺口。
“五天前,职业技校的负责人周常来了一趟,交了十五两银子上来。这是学员学成找到活计,返回来的学费。”
“另外四十三个托儿所的负责人,过来领了孩子们下个月的生活补贴,四百三十两。”
“这一进一出,正好是你四百一十五两的缺口。”
老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哎呦,想起来了,他们送过来的单据让我夹书里了。我还提醒自己别忘了别忘了的。”
老李转身要走,走之前交代一句,“大人,你那个舆图是旧的,上面早就发了新版,旧版不准了。”
沈桃把舆图翻过来,果然看到折痕最
她问老李,“你咋知道我拿的是旧的。”
老李:“旧版后面有道墨痕,是我经历的第三任县令画上的,他叫啥来着?”
老李按着脑袋冥思苦想,“人老了,想不起了。反正我记得三十多年前褚州地动过一次,完了运河就改道了。”
“朝廷丈量后,绘制了新的舆图,折腾了两年才发下来。”
沈桃赶紧去拿新版舆图。新旧两个版本在一起放着,她还以为一样的呢,随便拿出来一个就用。
老李走后,沈桃将两张舆图摊开在桌上对比。
旧版地图,运河只流经褚州的孟蒲县,然后就流出去了。
新版地图,运河拐进了褚州一个叫金礼庄的地方,水流沿着金礼庄向下才是孟蒲县。
而且,屏县去金礼庄,竟然比去孟蒲县还近。
这要是在金礼庄建个码头,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但沈桃也不吃亏的人,码头可以建,但得以黑风居名义建。
如此一来,黑风居不仅自己省了运费,还能靠码头赚银子,再不用受人钳制。
金礼庄呢,其所属的县城——鹤县,也能因为码头盘活经济。
双赢。
下了值,沈桃直奔黑风居,找来了黑风居的账房先生谢言。
沈桃许久不问账,她估摸着,怎么招账上也能有四五十万两银子。
毕竟市场摆在那里,黑风居每年啥都不干,躺着收摊位费,也能进账十多万两。
更何况,黑风居在各个村子的生意里都有股份,有提成。
屏县大大小小的生意成交,里面都有黑风居的影子。
沈桃直奔主题,“谢言,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银子?我想以黑风居的名义在金礼庄建个码头,你觉得如何?”
谢言没直接报余额,反倒认真思索了一阵,道:“我听说您要开辟陆运线路,正好建了码头弄些船只,陆地水上一把抓。”
“屏县来了很多退伍的兵士,可以用起来。若是只留着他们春耕秋收,太浪费了,也养不起。”
沈桃一摊手,“想法很好,我就怕黑风居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
谢言神秘摇头,伸出两根手指,“如今黑风居账面上可以流动的银钱,有二百万两。”
“桃儿你要有想法,可以大胆的干!我们支持!”
沈桃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多少?”
谢言:“你没听错,二百万两!”
沈桃陷在暴富情绪里无法自拔,哈哈大笑,笑得谢言都毛楞了。
“大人,你先笑吧。我回去算算账,算算投建码头大抵需要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