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圣上半开玩笑的要把沈桃调任到京城,她是真的慌了。
京城岂是她能来的地方?
这里的关系盘根错节,姻亲错综复杂。
很有可能出门吃饭,觉得饭菜不好吃,随口说了两句话。
那掌柜的就会告诉幕后东家,沈桃沈大人对他有意见。
再好比褚田,沈桃不过是给皇帝出了个主意,让他举办慈善拍卖,以筹得彭州和林州赈灾款。
结果褚田的夫人管不住自己的手,高价拍了暖玉手镯。
这事兜来转去,褚田的管家竟然怪到沈桃头上,觉得是她出了馊招,才害褚家破财。
这管家在城郊驿馆外,让臭三出手弄死乔申,嫁祸到沈桃头上。
与其在京城生活的水深火热,她何不快快乐乐的待在屏县?!
沈桃这次真的哭了,哭得情真意切,“圣上,臣在屏县还有许多朋友、亲人,臣舍不得他们啊!”
“您要是真欣赏臣,就让臣在屏县发光发热吧!”
“臣对屏县还有新的打算,圣上您听听吧~”
皇帝早前就答应宋文墨,让沈桃自己选择是否留在京城任职。
沈桃现下的表现已经证明,她对京城无意。
但她不仅有才华,而且生财有道。
放任这么一个能人在地方,若是被有心人拉拢,难保哪一天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器攻向自己。
宽厚和仁慈是人之美德。
可一旦登上权利的巅峰,这些都将不复存在。
因为普通人的宽厚和仁慈并不足以致命,但身为帝王,一旦心慈手软,就会给自己埋下祸根,稍一疏忽,代价就是不得善终。
皇帝审视了沈桃半晌,道:“哦?沈卿说来听听。”
沈桃脑子高速运转,她隐隐有感觉,圣上其实是想让她入京的,不想放她回屏县。
如今屏县格局已定,没有她也一样玩的转。
就好似现在,她进京待了将近三个月,屏县一件大事都没发生。
她来自后世,更加深刻的知道,这世界离了谁都照样日升月落。
怎么才能说服圣上?
对了,要让圣上看到价值!自古利益动人心,如果没打动人,一定是给出的代价还不够。
沈桃组织了一下语言,娓娓道来。
“圣上,自古以来士为重,其次为农,商最贱之。只因商人逐利,只会闻着金钱的味道行动,发国难财者比比皆是。”
“然,这世上又不能没有商人。没了他们贯穿全国的行走,百姓都难以衣蔽体,无粮糊口。他们也创造了无数的工种,让许多人有了生计。”
“所以只要控制得好,商人也可成为国之利刃。”
“屏县正是靠商起家,臣想尝试一条商农结合的治城之道,供后人借鉴。”
圣上听得很认真,这是第一次有人提出商农结合。
商就是商,农就是农,如何能合为一体?
圣上这么想的,也就直接问出了口。
沈桃咂摸着有戏,说得更细致些。
“屏县求助于工部,耗两万人半年时间,修了一条贯穿屏县十五乡的水渠,覆盖良田万顷。”
“天旱时引渠水灌溉,天涝时以渠排水,旱涝保收。精耕细作,外加种植高产土豆、玉米、小麦等,上交赋税后,臣不夸张的讲,余粮还可供三个屏县这样的县城吃饱。”
“现如今屏县十五乡,每乡都有畅销特产,家家都是农户,而家家又是商户,不分男女老少齐上阵,产出颇丰。此乃臣所说的农商结合。”
“如此一来,屏县就是圣上的粮仓,圣上的钱囊。”
“圣上也能听出,我们屏县最缺的就是人。若是他地遇灾,安排不了的流民,屏县愿意安排。战场上淘汰下来的伤兵残兵老兵,屏县也愿收留。”
“臣愿意在后方,做圣上的刀!”
不得不说,沈桃抛出的利益太大了。
就连皇帝也心动了。
可他话锋一转道:“沈卿,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被子精之事,你可知晓?”
沈桃都快跟不上皇帝思路了。
前一脚还在说屏县发展,怎么一个大跨步就跑到被子精这儿了?
二顺子都和赵三福聊的热火朝天,她再说不知,岂不是欺君?
沈桃老实的点头,“知晓。”
皇帝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道:“月影说你在冬武会上结交的朋友铁头失踪了,人可找回来了?”
皇帝口气不咸不淡,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沈桃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和皇帝加一起八百个心眼子。两相对比,皇帝有八百零一个心眼子,她负一个。
突然提起被子精,又提起铁头,是啥意思?
“托圣上的福,铁头已经找回来了。”
“哦?沈卿,这被子精到底是神出鬼没呢,还是跟踪了月影啊。它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月影发现了褚府的异常,它就出现了?真是怪哉。”
沈桃心一哆嗦。
皇帝啥意思?
这是怀疑她了?
从被子精袭击纳赛尔开始,皇帝就觉得被子精是人假扮的。
被子精继月影之后找到褚家,解救被抓的百姓,皇帝这种感觉更甚。
若不是月影忠心耿耿,且被子精出现那晚月影在宫中,皇帝都会认为被子精就是月影所扮。
既然不是月影,说不准是月影身边人。
皇帝这才将沈桃宣进宫来试探她。
沈桃吸了吸腮帮子,慢慢吐出一口浊气,言之凿凿,“圣上,臣在月影进宫后,夜探褚府,曾亲眼见过被子精。”
京城虽说晚上人少,但也不见得一个人都没有。
皇帝万一调查出沈桃半夜出门,她真是百口莫辩,还不如主动说了。
“哦?沈卿细说说。”
沈桃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了刺眼的光亮,说了消失,说了被子精的可怖之处。
至于铁头怎么回家的,还有什么深巷三十人,她说一概不知。
“臣除了圣上,没敢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一来私闯朝中重臣府邸是重罪,二来,臣怕别人以为臣失心疯了呢,相信被子精之类。”
沈桃说话时两个手指搅来搅去,那叫一个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