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吃光了摊贩的杂粮饼,扁着嘴给他磕了个头,起身一瘸一拐离开。
小摊贩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流露出酸楚。
“诶!小孩,你站住。”
摊贩朝小乞丐追去,边走边脱衣服。他单薄的长衫下仅有一件薄薄的棉坎肩,不知穿了多少年头,有些小了,还有些发黑。
棉坎肩
小贩也不管自己的摊子了,把小乞丐拽到墙拐角处。
等两人再露面时,小乞丐的衣服系的结结实实,明显里面套了件不合体的衣服,人看着鼓鼓囊囊。
小贩则两手抱着膀子,看起来冻得不轻,声音夹杂了几丝颤抖,“你往后都把衣服系结实些,别让别的乞丐把你抢了。”
“我家里条件也没比你好,跟着我也没出路,在外面乞讨说不定遇到好心人还能活下去。咱们圣上是个英明的,只是没腾出手管咱们。只要你活下去,往后定有好日子过。”
小乞丐眼里含着两包泪,看样很想跟着小贩。可常年乞讨让他小小的年纪就经受了不少风霜,心性也比普通孩子成长得快。
他知道摊贩的生活也艰辛,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再养一个他?
小乞丐伸出短短的小手冲摊贩摆了摆,坚定的转身离去,直到走出老远才看他用手蹭了蹭眼睛。
沈桃给月影使了个眼色,月影立马跟了上去。
沈桃则踱步来到摊位前蹲下,伸手拿起小木盒。
摊贩看到有人光顾,赶紧堆出洋溢的笑脸,把沈桃当成救世主般道:“客人,您快看看我的口脂,可适合姑娘用了。”
他好似出摊不久,并不精通推销话术,又怕沈桃不买他的东西,反复说着自己的东西很好很好,却丝毫没有打开让沈桃试试的意思。
沈桃自顾自打量着手里的木质小盒,看得出来,雕刻盒子的人技艺十分生疏。
盒子入手就有毛刺感,坑坑洼洼,再看小贩都是口子的双手,沈桃明白了七八分。
她打开木盒盖子,里面是一块口脂。分量很大,颜色也是市面上没有的,让她不免眼前一亮。
只是天气寒冷,这块口脂就好像凝了的猪油,让人丝毫没有购买的冲动和欲望。
小摊贩双手抱胸冻得瑟瑟发抖,还在碎碎念自己东西好。
沈桃用手抠了一小块口脂,想了想才撸起袖子抹在手腕处。她的手冻得寒凉,试色并不妥当。
手腕温热,口脂稍加涂抹就推开了,不仅颜色较之前鲜亮,质地也很润,还有淡淡的高雅香气。
这个世界的口脂都很干,抹在嘴上不仅颜色保留时间短,还极其拔干。
沈桃瞬间兴奋,这口脂要是用更金贵的盒子装起来,摆在温暖的屋子里售卖,绝对一鸣惊人。
沈桃压抑心情,问:“怎么卖?”
小摊贩惊喜的无以复加,他都摆摊多少天了,一个要买的客人都没有。
不是没人拿起来看,只是他的口脂实在没有卖相。人家试都不试,嫌弃的扔下东西就走。
“十文一盒。”小摊贩试探的报价,生怕惊走主顾。
沈桃挑眉,心想,这么好的口脂就卖十文?
摊贩以为自己卖贵了,一连声道:“八文。实在不行就七文,不能再少了。”
“还是十文一盒吧,这里的我全要了。”蓝底花布上也就摆了十来盒,全买了不过一百多个铜钱。
沈桃每日只携带二三十枚铜板,一来买小东西方便,剩下就是用来打赏。全用铜板付是行不通的,她干脆摸出一块散碎银子递过去,大约一两左右。
摊贩推拒,“客人,我找不开的。能不能劳烦您买些旁的东西,银子换开了再买我的口脂。”
倒是不贪,沈桃对他欣赏更甚。
她直接把银子朝他怀里一丢,伸手卷起蓝底花布甩到肩头,“剩下的赏给你了,去买布做件新坎肩吧。”
摊贩尴尬,客人知道自己的坎肩给了小乞丐,那岂不是看到自己脱衣服了?
他坎肩里可什么都没穿,想到这儿他的脸就烧红了。
沈桃没空欣赏他的表情,大摇大摆离去。
离开水井街,沈桃准备去停放马车的酒楼与月影汇合,就听身后有人喊。
起初她以为是喊别人,并没在意。可喊声逐渐朝她逼近,她才意识到是喊自己的,这才回头。
呦,是那摆摊的小贩。
小贩见她停下,气喘嘘嘘的弯着腰,双手拄在腿上大口喘粗气,口里哈出的热气被冷风一吹,盘旋一圈又消失不见。
“你刚才是在叫我?”沈桃指了指自己。
小贩环顾四周,见没人在意自己,这才用手抖了抖单薄的衣袖,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这些是找给你的铜板,这里人多,我不方面露出来。你靠近些我偷偷递给你,也省的你一个姑娘家被盯上。”
沈桃侧头看他:“不是说赏给你了吗,你硬要还给我干什么?”
小贩十分执拗,执拗的甚至有些可笑。
“我娘说要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是我赚到的,我欣然接受。不是我赚的,一分也不能多要,谁都不容易。”
沈桃没想到来京城这么久,第一个三观正的竟是衣不附体食不果腹的小摊贩。
既然人家提出来了,她也就上前接了过来。若是不接,倒是让人家的娘亲白教育一场。
沈桃笑着告别,“小伙子,咱们回见。”
小摊贩还以为沈桃喜欢他的口脂,打算用完了再找他买呢。他笑的露出小虎牙,还怪可爱的。
“客人,等你用完了再来水井街找我。我若是没出摊,你就直接去我家。我家在水井街枯木巷子住,进了巷子第三家,房顶上有棵手指粗的干树,可别找错了。
还有啊客人,我们那条巷子可不安生。都穷的狠了,遇到有钱的就会缠上来,你可带个人保护你啊。”
小摊贩又正派又贴心,晓得为他人考虑。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他娘真是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