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总把总蓝田高坐战马之上,在铳兵后面坐镇指挥,这个昔日伍中一个火铳小兵已经慢慢成长到了一总长官,他面容沉稳,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是火铳兵出身,性格很是细腻沉静。
蓝田看到匪徒继续向前冲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口中冷声道:“贼众小看我乞活军的铳兵,这次定要让他们尝尝厉害。”说罢他一摆臂,号手看到又是吹响尖利的天鹅号声。
早已定了上去的第三排铳兵听到号令,扣动扳机向阵外的匪徒开火。
匪徒们鼓足勇气冲阵越来越近已经冲到了四十步的距离。
裴民安冲在最前头,他持着双斧,看着周围同他一样黑压压的人头,他的脑仁充血,亢奋非常。
猛然,他又听到对面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天鹅声,号声嘹亮,它每一次的吹响就意味着要夺走好多人性命。
裴民安打了一个寒颤,怎么还有一排铳?
不容他多想,电光火石那一刹那,官兵盾阵又爆出猛烈的火光,一面面盾牌缝隙间,一杆杆火铳同时鸣响,铳口爆发的硝烟瞬间连成一线,浓烟滚滚。
排铳声中,冲在最前面的匪徒又是一片声嘶力竭的惨叫,大片沉重肉体扑腾倒地的声音,尤其是距离更近,倒下的匪徒更多。
裴民安大脑空白一片,已是被吓得呆住了,但他仍旧被裹挟着往前冲,虽然匪徒们乱做一团,他们的冲锋只是因为惯性和不知所措罢了。
特别是裴民安冲在最前面,他根本没有返身往回跑的可能,哪怕前面的匪徒们害怕,但是后面的匪徒还没醒过神来,他们推动着继续往前冲。
终于快要冲到了,对面官兵大盾上面的凶猛吓人图案都依稀可见,这是距离官兵大阵仅有二十步。
此时最先开铳的第一排火铳兵已经弹药装填完毕,他们纷纷呢将铳探出阵外,伴随着天鹅号声再次开铳。
裴民安心中一抽,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官兵怎么还有铳?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够他们开第二次铳?”
二十步,也就是三十米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加上匪徒冲锋队形密集,即使有各种因素影响,铳兵们的命中率也最好九成,无数的匪徒摔倒扑腾在地,被割麦子一样一茬倒下。
“不……”裴民安瞪大眼睛,惊恐大叫。
他冲在最前面已是避无可避,他的身上暴起点点血雾,他中了三颗铳弹,一颗射进了他腹内,另一颗打在他的肩胛骨上,最后一个则是射在了他的大腿上。
裴民安翻滚着,嚎叫着,腹部这颗铳弹命中了他的要害,他的小肚被破开一个拳头大的创口,肠子都被打了出来,花花绿绿流了一地。
“啊……我的肠子,我的肠子,要塞回去啊!我不想死,我要活……”裴民安大哭着,拾起了流在外面黏糊糊的物什想要用力往回塞进去。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裴民安身上痛楚难言,发出非人惨叫声,他忽然看见了隐匿在人形后面的丁继业大呼哀求道:“丁猴子,快来帮帮我,救救我啊……”
让他彻骨寒冷的是,往日里对他卑躬屈膝的丁继业只是冷冷瞟了他一眼,好像在看一个死人,鲜血大股大股的涌出,裴民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被抽剥去,眼前留下一片的黑暗……
这时第二排的火铳已经装填完毕,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开铳。
再看第三排的火铳兵,他们从右肩的油布包内取出弹药紧张地装填。
油布包分为两半,一半放着手掌长的火绳若干,另一半装着三十发定装纸壳弹。
铳兵们紧张打开火门盒,然后将定装纸壳弹没有铅弹那一端用嘴咬开,倒些引药在火门内,又关上火门盒,随后将铳管竖起,将定装弹纸壳弹塞进去,随后用抽出铳管下的搠杖一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