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帝也清楚如今的情况,他不知道白酒儿手里到底有多少兵,但他知道至少漠北那些散兵是被她整合收拢了。
乔邵琪的女儿如今是她的主将,那些兵是乔邵琪一手带起来的,漠北打散的兵,全部整合勉强有十万。
虽然白酒儿最多十万,但漠北军对上金人,那是如狼似虎的,比张叔夜手里二十万的府兵更厉害。
那个军队,一开始就是培养出来专门针对金人的。
在黄东林的提醒下,景明帝点头,“的确如此。不过酒儿提的要求也太过了,除了这个要求,其他我都答应。”
话音落下,其他殿中的臣子纷纷附和,“是的,要天子殉国,这也太出格了。”
“只要你们愿意退一步,朝廷定当诚意合作。”
“没错,只要天子安在,我们齐心协力将金人赶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天子若没了,朝廷这里也会乱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劝着卓建伦。
卓建伦剑还比在卫长书的脖子上,听到这些人的话,不由冷笑一声。
笑话,朝廷这边乱不乱他们会在乎?当然不会。
打金人这件事上,主上就从来没有指望过朝廷一丝半点儿。
在一众劝声里,卓建伦给黄东林撑腰,“黄大人代表朝廷说说,你们想怎么做?”
话音落下,卫长书想开口,卓建伦一个眼刀过去,“我只听黄大人的,整个屋子我就看他顺眼。”
卓建伦开口开口之后,别的大人纷纷看向了黄东林。
就连景明帝都看向黄东林。
黄东林一脸忐忑,看了看屋中的旁人,又看看景明帝,“这……”
“黄爱卿,那你好好谈谈。”景明帝发话了。
黄东林赶紧低声作礼,“臣这……也不知道啊……要不,让和大人来谈?”他说道,看向了和成道。
和成道是朝中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他是能代表朝廷的。
“和大人,您看这……”
和成道看了眼黄东林,在景明帝的示意下,道,“除了让天子殉国,别的我们都能答应。”
卓建伦余光瞅了一眼黄东林,见他目光凄凄地看着自己,和旁边的那些大臣一般无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朝廷的人呢。
黄东林一点儿眼色没有给他,卓建伦心中打了好几个鼓,干脆道,“不死也行,那就让他入金为质。”
若是之前让景明帝去金人为质,整个殿中的臣子必然会跳起来破口大骂,可如今有了更难答应的条件,入金为质似乎都变得没有那么不可理喻了。
卫长书又想站起来大骂,被和成道拦下,他看向了景明帝,景明帝脸色黑得如锅底一般。
这意思,只要想要他们出兵,无论如何都是要让天子受罪了?
景明帝当然不愿,“这大周,是万千人的大周,作为子民出兵共同抵御外敌本就应该,何苦如今为难朕?”
卓建伦本来就是跟着黄东林顺道来的,这一来一去待到现在还在跟他们扯皮,他有些不耐烦。
他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再开口语气也很不耐,“你都说了这大周是万千人的大周,又不是你一人的大周,你自己想想到如今因为你大周死了多少军队又惨死了多少人?”
“你现在还好意思说出共同御敌?”卓建伦毫不客气,“你有一天堂堂正正站在金人面前御过敌?!”
卓建伦的话撕烂了景明帝的伪装,他闻言心中勃然大怒,蓦然爆红的眸子却又瞬间冷却,所有的怒意化成了指尖的力度,死死攥紧。
不过,转瞬,他面上就平静下来。
“卓将军,你是酒儿的属下,朕给你三分薄面,可你也不能如此放肆。”他说道,“本就可以出兵,为何非要常朕送死?”
卓建伦冷笑,“既然要共同御敌合作,那就要一起出力。现在朝廷都已经被打成了筛子,毫无助力,总不可能只让我们的兵去送死,你们坐收渔翁之利?”
卓建伦那话说的,让人很是火大,却又是事实,让人无从辩驳。
一众臣子气得不行,但又无可奈何。
“可让皇上去金国为质,又有什么作用呢?”旁边一个朝廷的臣子沉着脸开口问道。
“作用大了去了。”卓建伦大声道,转头看着那说话的臣子,“既然大周在战场上是废物,总能当诱饵。”
“若是想要我们出兵,大周可与金人谈投降,大周诈降金人怕是不信,用天子性命为质,金人必定会相信。”卓建伦说道,“诈降之后再出兵,乃是用兵之计出其不意。”
旁边的大人冷声开口,“意思就是让陛下当诱饵?”
整个殿中都很严肃,氛围也低压。
当堂堂天子入金为质,怎么想的?
“难道你们还有得选吗?”卓建伦开口说道,他倒是有底气得很。
本来跟他们商议合作都是给他们面子的,答不答应并不重要,就算不答应,他们一样能将景明帝送到金人手里。
既然已经决定出兵,朝廷的意见根本不重要了。
若不是黄东林的意思,他来配合一番,他才懒得来多说。
“如今朝廷唯一的用处,就是当诱饵了。”卓建伦说着,转头扫过整个殿中,“不让皇上去,你们其中谁愿意去?”
金人残暴无底线,到了金人手里,日子可想而知。
若是皇上还好,为质至少死不了,他们这些朝臣去了,只有生不如死。
卓建伦的话音落下,方才还在为景明帝打抱不平满身愤慨的臣子们都不说话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景明帝也沉下了脸,扫过了大殿中。
此时,卫长书站了起来,他掷地有声,目光坚定,“我去。”
他一身紫色圆领长袍,头戴黑色的幞头,幞头下的头发已经花白,明明已经半老的年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目光清明无畏,是一番折不断的风骨模样。
视死如归。
他雄浑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回荡,众人缄默着转头看向他,面色各异。
和成道坐在卫长书的上手座,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莫测。
卫长书心思很深,从前贪污的军饷可不少,私底下结党营私,为自己和家族牟利不少。就算和成道官位在他之上,中途想要将他扳倒为自己的人腾位置,都抓不住常他的把柄。
几次出手,卫长书都将事情做得很隐暗,且处理得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