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残阳如血。
萧元彻的大军已经在密林水边停留了很久了。
这次停留的时辰如此之长,所有人都知道是反常的,战略转移要的是速度,所有军卒也都以为不过是稍加休息。
可是,从晌午到傍晚,大军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开拔的迹象。
虽然都知道事出异常,但军卒们巴不得多休息一下,也就无人深究了。
苏凌的帐中已然有些昏暗了,萧仓舒已经点了灯,此刻正坐在一处软榻上,看着榻上双目紧闭的郭白衣,眼睛哭得红肿。
「师父到底如何了?苏哥哥,为何师父还不醒来。」萧仓舒忍不住朝苏凌问道,声音中还带着哭腔。
苏凌叹了口气道:「这次命是保住了,白衣大哥在熬心血,方才那些事情,又让他心力交瘁,痛心加上怒火攻心,这才吐血昏厥。他何时醒来,得看他自己了,我也不好说啊!」
「师父真的是......太难了!」萧仓舒一脸的哀伤。
苏凌叹息一声,忽的走到萧仓舒近前,怕了拍他的肩头道:「仓舒啊,你快快长大吧,长大了,你也能替你师父和父亲分忧了......若是你再多长几岁,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局面!」
萧仓舒听得出苏凌话里有话,忽的抬头问道:「苏哥哥,是不是二哥......」
苏凌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道:「此事,丞相已经不想再追究了,为了大局稳定,仓舒说话可要谨慎,莫要再生事端,你只需要记住,只要你一心一意为天下计,你苏哥哥无论何时都会站在你身边!」
萧仓舒眼神坚定,重重的点了点头。
便在这时,榻上的郭白衣不知何时已然转醒了,听得苏凌这样说话,挣扎着低声道:「苏凌啊!白衣替仓舒和主公谢过你了!」
他一说话,苏凌和萧仓舒这才赶紧走了过去。
苏凌关切道:「白衣大哥,你感觉如何啊?」
郭白衣摆了摆手,忽的抓住苏凌的手,郑重的嘱托道:「苏凌啊,我不知还能撑多久,但是白衣有一事相求!苏凌一定要答应我!」
苏凌神情一肃,点头道:「白衣大哥,你说罢!」
郭白衣点点头道:「如今主公虽身体无恙,但精力早已不负当年,对言,怕是主公最后还是要低头让步的,那主公的威信将进一步降低。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操控,苏凌兄弟,你有大才,定然清楚明白!」
苏凌点了点头。
郭白衣又道:「主公如今三子,二子萧笺舒在军中的势力,今日你也看到了,如今他羽翼渐丰,如不是主公还有掌控之力,怕是权利将会被他日益架空啊,二公子坚韧,喜怒不形于色,确实是个帝王材料,可是他心术叵测,多行诡谋,又视众生于草芥,他若继承主公之位,天下民心将不久沦丧,到时便离着灭亡不远矣!」
苏凌忙道:「白衣大哥说的有点过了吧......」
郭白衣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苏凌道:「苏凌啊,你昔日种种忤逆主公的行为,其实质上真的因为你不满主公么?怕是你的矛头只是也在针对萧笺舒吧!他是何种人,你同我一样清楚明白,还需我多说?」
苏凌一阵黯然。
郭白衣又语重心长道:「苏凌啊,我寿限不久,然人皆有死,白衣无惧也!只是主公愈老,仓舒年幼,军中根基又不深,而又有恶狼窥伺,白衣每每念此,属实难以心安啊!我死便死矣,放不下的唯有主公和仓舒啊!」
「我明白......」苏凌低声道。
「如今主公仍在,他便可做出种种诡事,若
主公和我皆撒手而去了,那仓舒岂不危矣?」郭白衣说到此处,忽的又是一阵咳嗽。
慌得萧仓舒跪倒在榻前,眼中流泪道:「师父,师父不会有事的,师父答应过仓舒,会一直陪着仓舒的!」
郭白衣摇摇头,看着萧仓舒的神色满是疼惜,忽的左手抓过萧仓舒的手,右手抓过苏凌的手,正色道:「仓舒啊,若是你师父哪日不再人世了,苏长史便是你的师父,你要时时刻刻的听他的话!就像听我的话一样!你可能做到么?」
萧仓舒满脸是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郭白衣欣慰的笑了笑,又转头看着苏凌,握着苏凌的手又力度大了一些道:「苏凌啊,我知你心中装着苍生百姓,又是志虑忠纯之人。若我不再人世,仓舒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他平安!更要尽全力阻止那个野心之辈上位,你能答应我么......」
苏凌心头一颤,忽觉肩上千钧之重。
半晌,苏凌方点点头,一字一顿道:「苏凌不敢说大话,但却可以保证,苏凌有一日命在,必护仓舒一日周全!」
郭白衣这才欣慰的点点头,忽的正色道:「仓舒,跪下,唤苏长史一声师父吧!」
萧仓舒闻言,神情一肃,再不迟疑,朝着苏凌跪了下去。
苏凌往后一退,刚要去搀。
郭白衣却阻止道:「苏凌啊,你让他跪拜你吧,你当得起!」
苏凌这才点点头。
萧仓舒跪在苏凌身前,重重的叩了三个头,抬起头时,已然满脸是泪,郑重的唤道:「师父!......」
苏凌眼眶一热,颤声道:「仓舒!起来!」
这才一把将萧仓舒搀了起来。
郭白衣也是满眼泪花,不住点头道:「好啊!好!郭白衣就是立时就死,也死而无憾了!」
「你要是敢撒手而去,我可不给你买棺材!」
正在这时,一阵话音自帐外飘进来。
苏凌三人看去,却见萧元彻一人大步走了进来。
郭白衣见是萧元彻,忙挣扎要起身。
萧元彻几步走到郭白衣榻前,制止道:「白衣躺着好好休息,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白衣谢过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