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小心的接过来,抱到柳寄芙的床前蹲下,让她一偏头就能看到孩子,“寄芙,你看,是个男儿,长得真漂亮!”
柳寄芙偏过头来看了一眼江柔手中的孩子,眼皮微微颤抖,似乎要落下泪来。
但最终,她只是眼中含了稍许泪花,便仰头看向天花板,耳朵自动将婴儿的啼哭声屏蔽。
她的态度让江柔心里沉顿了一下,隐隐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柳寄芙行尸走肉一样的活了三个月,天天盯着虚无发呆,江柔怕她想不开,几乎是天天陪着她,跟她说话,开导她,可是收效甚微。
她理解她受到的打击太大,也很有耐心的慢慢劝,总觉得等孩子出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孩子是跟她血脉相连的,总比自己一个外人能够慰藉她。
可是柳寄芙却半点不欣喜,甚至仍然不愿意开口说话。
江柔没再强求,勉强笑了笑,让稳婆把孩子带下去交给乳娘,自己守在柳寄芙床头,跟她闲话。
虽然她从来不会回答一句,但江柔知道她听进去了。
一直到晚上,丫鬟端来了饭菜,江柔喂了柳寄芙一点,她吃不下多少,只喝了两口汤,就开始摇头了。
江柔放下调羹,自己也去饭厅勉强吃了两口,就重新回房间里照顾她。
自从龙虎关一战后,江柔的睡眠质量愈加不好,几乎是天天晚上梦魇。
激情杀人过后,再回想起来那一片血腥,内心总是接受不了。
她今天守了一天,早就累了,柳寄芙睡过去不久,她靠在床边,竟然也模模糊糊的睡过去了。
她是坐着,睡得没意识之后,脑袋就不自觉的往下一点一点,最后脑袋往前一栽,栽到床沿上,磕得‘咚’一声响,脑袋都鼓起来好大一个包。
江柔揉着脑袋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等看到空无一人的床,她顿时一个激灵,困意全都没了。
她急忙跑出去,外间守夜的丫鬟也不见了,她跑出院门口的时候,正撞见那丫鬟回来。
“你去哪儿了,邹夫人呢?”
那丫鬟被她的脸色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刚才,邹,邹夫人说她饿了,让奴婢取厨房做点儿吃的来。”
江柔一看,见那丫鬟手里果然拎着一个食盒。
遭了!
江柔立即把府里的下人都喊起来,让他们打着灯笼去找人。
邹平的坟前也派去了人,不过城外远,不可能这么快有消息,江柔自己也满府的找。
下人们一一来报,都是‘没找到’三个字。
下午柳寄芙的神态浮现在心中,江柔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江柔双手握在一起,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
她到底能去哪儿?
半晌,她走累了,在石凳上坐下来,目光武艺扫过龙虎关的方向。
龙虎关……
江柔豁地站起来。
龙虎关!
她急忙朝龙虎关飞奔过去。
龙虎关的城楼每日太阳落山之后都有人看守,严禁闲杂人等攀登,江柔气喘吁吁的问那看守士兵,“邹夫人来过没有?”
那士兵见是江柔,道:“在的夫人,邹夫人说她想去透透风。”
邹平以前好歹也是大将,龙虎关一战的内幕,大概只剩下几个高层将领知道,在士兵眼中,他虽然为救夫人丢了命,但还是他们的将军。柳寄芙是他唯一的遗孀,难免是要给两分面子的。
江柔道了谢,提起裙角就往城楼上跑。
跑了没两步,她脚下一顿,猛然倒回来问那士兵,“你说,邹夫人跟你说她想上城楼透透气?”
那士兵迷茫的点点头,道:“是啊。”
江柔的心狠狠往
柳寄芙说话了!
她为什么说话?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
龙虎关总长很长,江柔并没有怎么找,上了城楼就看见了柳寄芙的背影。
她面对的那一片沙域是当初邹平战死的地方。
江柔登上城墙,柳寄芙就听出了她的脚步声,
“小柔,你来了。”
这是几个月来,江柔第一次听见她说话,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儿,但江柔却高兴不起来。
她的每一个字中,都有一种深深的绝望,透露出对世事无尽的厌烦。
“寄芙,你先过来,这样很危险!”
柳寄芙又瘦了很多,身上简直就像没有肉,这三个月来,她怀着孩子,却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吃什么吐什么,此刻的她站在城楼上,夜风一吹,宽大的衣摆翻飞着,简直像要把她吹走一样。
柳寄芙没有回头,很久,她缓缓的说:“小柔,你知道,自己儿子的肉,是什么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