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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知道!(1 / 2)

为什么?

张曼兰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情感告诉她,她应该上去抱住母亲,可是她迈不动脚步,手脚像是从别人那儿借来的,不听使唤。

眼睛也很酸,可是连点儿泪花都溢不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张姚氏心痛到难以呼吸,一声又一声的大喊小晴,撇下江柔,冲过去抱住宋闵知。

江柔愣了。

曼……兰?

除了家人,没人喊自家孩子的小名,可是江柔知道张曼兰的小名……就叫小晴。

她的脑子瞬间转不动了。

这个人明明是宋闵知,张大娘为什么要叫她小晴?

沈十三不在家,没有人能给她解释,她疑惑的看向郭尧。

郭尧又悲催了。

咋的?

将军没告诉夫人这是她发小?

只能无奈的点点头,恭敬的告诉她,“夫人,这就是您儿时的伙伴,张曼兰。”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下意识的承认她就是张曼兰,等张姚氏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她才转头木木的问郭尧,“你说她是曼兰?”

郭尧点头,“是的,夫人。”

她像个关节没抹油的机器人,僵硬的转过头,盯着她。

张曼兰缓缓的伸手,从背后抱住张姚氏,没有说多余的话,没有做多余的动作,视线却跟江柔对上了。

江柔像是被雷劈中了。

不是因为惊讶,而是痛恨。

痛恨自己,竟然一直没有认出来!

明明,明明她们是那么亲密的关系,睡过一张床,穿过一套衣服,还尿过一张床。

可是,她一点都没有认出来。

再看的时候,就觉得这一个月的自己就是瞎的。

明明五官依稀能辨出幼时的模样,明明有了很熟悉的感觉,可居然一点都没有想过,她就是张曼兰。

其实也不完全是江柔眼神不好,是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幼时长得又壮又黑,挂着两条大黑眉毛,笑起来见牙不见眼,永远都是古灵精怪的样子。

可是现在,又高又高,很瘦,很沉默。

江柔终于知道,她觉得宋闵知身上那点儿不多的熟悉感是怎么来的——是那两条标志性的粗眉。

跟幼时的形状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可是气质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大到连江柔都没有认出来。

张姚氏抱着宋闵知哭啊哭啊哭,像是要哭到天崩地裂一样,江柔就愣愣的站在那儿。

为什么,一个人会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大秦的街道上有很多残疾艺人,要么是断手,要么是断腿,他们在街上乞讨,从早躺到晚,不断对丢两个铜板的好心人点头道谢。

这些人不是天生带了残缺,他们是被拐走的。

像张曼兰那样,从小被拐走,硬生生的砍掉手脚,丢在街上,博取路人的同情。

乞讨来的钱,他们自己是得不到的,必须要上交,他们只是别人养的赚钱工具。

有些长得漂亮的小女孩儿,被拐走后卖到青楼里,或者卖给达官贵人做小妾。

总而言之,被拐儿童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下场。

张姚氏一直在害怕,哪天走在街上,街角哪个乞讨的残疾小乞丐竟然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女儿,或者从官府哪儿听到解救一批青楼失足少女,是被拐来的,让他们去认领人的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她已经长得很高了,张姚氏是大秦正常女子的身高,可是抱着宋闵知,只能到她的肩膀,搂着她几乎一折就断的细腰,悲从中来,凄厉的哭声到出了这么多年的心酸和苦楚。

不知道僵站了多久,张姚氏才渐渐的收了势头,眼泪忍住不往下掉了,语气却悲伤得让人忍不住的心里一疼,“小晴,这么些年,你到底去哪儿了,娘找你找的好苦啊!”

“我……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是这一个月一来,江柔在她那里听到情感最丰富的三个字。

可是大家都有眼睛,都看得出来,她过的不好。

可是她不愿意说,她们就不再问,不再去揭她的伤疤。

宋闵知和张姚氏被送回了她原本住的院子里,母子俩不知道讲了些什么,从天亮讲到天黑。

江柔连孩子都没心思抱了,怔怔的盯着那所院子出神。

直到晚上,沈十三回来,在她耳边喊了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他瞟了一眼宋闵知院子的方向,知道是张姚氏来了。

进门的时候郭尧就告诉他了。

江柔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是为什么,沈十三不告诉她,她就认不出来了呢?

沈十三问:“不告诉你什么?”

“宋闵知……就是曼兰。”

谁知道此人眉头一挑,反倒问她,“嗯?她没告诉你吗?”

江柔愣愣的盯着他。

沈十三破天荒的解释,“我看你们走得那么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

江柔只是低低的‘哦’了一声,转头走掉了。

她为什么不说呢?

这天晚上,江柔连饭都没吃,呆呆的站在宋闵知院子的不远处,张姚氏没走,她也不进去打扰他们。

沈十三来吼过她两回,第一次叫她滚去吃饭,第二次叫她滚去睡觉,她一步都没有挪动。

他很想打晕了带走,可是看了看她的模样,最终没忍下心,自己气鼓鼓的回去了。

一直到戌时末,才见张姚氏走出来,两人迎面撞上,就算是在夜里,江柔也能看清她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双眼,一看进了房间里也没少哭。

她艰难的对江柔扯了个笑脸,说,“大娘就知道你还在外面,小晴在等你,你去吧。”

那笑容,怎么说呢,江柔觉得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张姚氏转身走了,随着夜风传来的,是她压抑的呜呜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