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这位解学士,终究还是个好人啊,心怀仁慈。
只是这样的人,当真能成了心学圣人吗?
水三年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制药厂那边的实验室,找上师傅山永年,好好的讨论一番这场事关整个大明的道统之争,他们医家又该如何自处。
且不说水三年因为儒家的道统之争,进而引发的对医家的站位思考。
书报局里,解缙忧心忡忡的望着满院的伤患,还有孙青书、胡文海带来的不曾受伤了的倾向于心学的人。
他冷哼一声,叫了同样是在书报局里做事的孙青书和胡文海。
孙青书年长一些,不是国子监的监生,却也是读书多年,只是屡次恩科会试不中,便留在应天也不返家。
胡文海年轻些,如唐可可等人一样是国子监的监生。
解缙望着两人,又是冷哼一声:“谁叫你们喊了人过来的!原本便是那些人动了手,也不过是我们挨打,可道义上却就是我等占了上风,下一期的文报就能大肆泼墨此处!”
胡文海终究是年轻人,有些胆怯于解缙的发怒,低着头拉扯了一下孙青书的衣袖。
孙青书转着眼珠子,低声道:“是唐可可。”
“唐……”解缙顿时哑然,刚要转身,却因为腰上的扭伤,疼痛的失了声,良久后才咬牙切齿的望着书报局门外:“竖子!竖子啊!”
解学士的怒吼,在书报局内响起。
众人闻风而逃。
“先生,或许今天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也说不准。”
忽的,一道略有些阴沉的声音,从解缙的身后传来。
这一回解缙学了乖,缓缓转过身,只见高仰止躬身低头合手站在自己身后。
解缙眉头一皱:“何以此言?”
高仰止抬头看向解缙,轻声道:“先前锦衣卫的人说今日书报局之乱不过是私下斗殴,他们很肯定,没有一丝犹豫。”
解缙眉头愈发的皱紧,眉心成川,少顷:“太孙……甚至是陛下……知晓今日城中所生之事?”
高仰止点点头:“若是没有太孙或是陛下的首肯,锦衣卫不会这么看似武断的将今日之事定性。”
解缙点点头,伸手搭在高仰止的肩膀上,示意对方搀扶着自己坐下。
等坐下后,解缙才说道:“事情不会上升到朝堂之上。”
高仰止还是站着的,低声道:“先生瞧着,今日是否死人了吗?”
解缙摇摇头。
高仰止继续道:“没死人。应天府和上元县插手不得此事。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也没借口插手。锦衣卫这个时候出了手,这件事情那就是学子们私下斗殴。”
解缙渐渐的沉默了下来。
随后缓缓的转头看向不远处那高高的皇城城墙。
长叹一声,解缙显得有些筋疲力尽的低声道:“先前,太孙与我说,心学之事不可留于朝堂之上。如今看来,我该将原本所想的依靠放弃。”
高仰止点点头:“其实,陛下和太孙今日不再城中,便已经是对先生最大的肯定了。可道统之争,本就凶险,皇室和朝廷不参与,才是最好的选择。”
解缙长叹道:“此道路长,何时平息。”
高仰止应声道:“此道虽长,知己良多。”
随后,高仰止便解释道:“目下,随着书报局
“学生以为,只消我等掌握心学话语,先生所期待的那一天,终究是能看到的。”
解缙不期抬头看向高仰止,目光深邃而平静:“你想要什么?”
高仰止微微一笑,迎着解缙的目光:“学生只愿能学于先生之下。”
几度审视之后。
解缙缓缓的笑出声来了。
“你与唐可可等人,自是本官的学生。”
于是,高仰止也笑出声了。
……
“今日死了人吗?”
幽暗的屋舍内,一道模糊的身影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面前今日出现在书报局前的湖广学子刘景行。
刘景行吞咽这唾沫,躬身低微道:“不曾死人,我等理学子弟伤了百十人,对面也伤了不少。如今理学子弟都被关押在锦衣卫诏狱之中,书报局那边只有一个名叫唐可可的国子监监生被关了进去。”
“昭狱啊……”幽暗之中,传来了声音:“既然是私斗,那么你就该去应天府自首。”
刘景行猛的抬起头,看向黑暗之中。
随后才缓缓点头。
“学生谨受教。”
……
“教什么?教他娘的!种上两年地,啥都会了!”
劳山皇庄,老村长对想要讨教农学的上林苑监右监正袁素泰怒骂不止。
刚刚已经官升从三品大员的袁素泰,却只能是合手躬着身,带着一帮上林苑监的官员,低头忍受着老村长的鄙夷。
在皇庄用过午膳,休憩之后的朱元璋,已经是漫步向官道旁的车驾。
看了一眼在田埂上被怒骂鄙夷的袁素泰,皇帝却是满意的点起了头。
“原本咱觉得从三品给的高了,如今看来,倒是刚刚好。”
朱允熥搀扶着老爹,低声说道:“袁监正是个勤恳的人,也是个能做实事的好官。”
朱标伸手拍在了儿子的脑袋上:“再夸也不会给升官了。”
这时,朱元璋则是问道:“城中今日可曾死了人?”
朱允熥脸色立马凝重,沉声道:“先前的消息,不曾有死人,如今都以私斗的罪名关在锦衣卫里面。”
朱元璋点点头,眼神看向周围已经被收割了老大一片的空稻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朱标看了眼老爷子,低声道:“明日有早朝,父皇是否……”
朱元璋却是摇头挥手:“明日大本堂有课,咱要去亲自教授皇孙。”
朱标愣了一下,无奈摇着头。
然而,朱元璋却又说道:“明日,太子陪朕去大本堂。”
朱允熥眼看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当即开口:“爷爷,那明日的早朝?”
朱元璋回头瞪了一眼:“你不是咱大明的监国皇太孙嘛,你去主持明日的早朝。”
朱允熥有些心慌,低声道:“可前些日子,还有父亲……”
朱标却是立马开口道:“孤当年被你爷爷册立为太子,监国朝政,可是也独自面对过朝臣的。”
这就没意思了。
两人都撂挑子了。
朱允熥翻着白眼,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也成了背锅的。
这感觉很不好,让他不由发自内心的同情起了目前还远在浙江道为自己背锅的老二叔。
朱允熥还准备再与老爷子好好的商量一下,抬起头却见老爷子已经是上了马车。
转过头。
朱标已经是召唤来自己的贴身内侍,推开了儿子的双手。
“你弄出来的事情,你自己办。”
这就是连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了。
朱允熥只得是茫然的点点头。
然而,老爷子和老爹的意思,他却是明白的。
心学和理学的道统之争,不能上升到朝堂之上。
今日出现了大规模的斗殴时间,明日朝堂上必然会有人逼逼赖赖。
那么,自己出面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处理的怎么样,老朱家都有足够的余地。
旋即,朱允熥目光幽幽的看向已经挂着一轮落日的应天城。
明天,这座城里,又将要上演一出精彩的人生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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