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衙门值房。
八阿哥揉了揉眉心,脸上带了几分疲惫,眼神有些迷离。
早先他在刑部有个好人缘。
虽说皇子们差不多都到刑部行走过,但是一人一个行事。
八阿哥待人温煦,这些司官也乐意卖好,攀个亲近。
可是北巡归来后,八阿哥身边,却清静了。
大家对这位八爷,很是敬而远之。
这“宰白鸭”自古以来都有,本朝也不例外。
翻不出来还罢,只要翻出来,这牵扯的不单单是地方官,而是一串,司道府县,都要承担干系。
这是拿着大家的顶戴换功劳!
大家提出来,都咬牙切齿。
拔出萝卜带出泥,谁不害怕呢?
八阿哥没有回来的时候,大家背后已经送了他一个绰号,“八贤王”。
贝子顶戴不知足,这是奔着封王去的。
跟三阿哥倒是一脉相传,都是黑心肠。
五月里内务府抄家破族的时候过去还不到半年,大家记忆犹新,谁不害怕呢?
等到八阿哥回来,大家就敬而远之。
八阿哥察觉出大家态度不对,叫人悄悄一打听,晓得了这个绰号,很是羞恼。
这几日下来,他也带了煎熬,神色冷肃许多。
九阿哥大踏步进来,见了八阿哥神情,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他退后几步,看了看院子,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带了几分阴郁,跟户部上下那种忙碌不同。
这里确实是刑部衙门无疑。
八阿哥听到动静,抬头望过来,就看到九阿哥迈进屋子又退了出去。
他脑子本就有些浆糊,还以为自己精神恍惚,看差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进来了,看着八阿哥本想要问一句,这是愁什么呢,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道:“您这是,听说云传宗的事了?”
“云传宗?”
八阿哥听着这名字陌生,道:“云?云嬷嬷的族亲?”
九阿哥摇头道:“是雅齐布的外室子。”
当时云嬷嬷带了闺女去通州抓奸,还是八阿哥陪着去的。
后来雅齐布夫妻两个闹了一场,两人都伤了,还在通州耽搁了一阵子。
最后两人的姑娘成了八阿哥的格格,雅齐布也退了一步,答应发卖外室,云嬷嬷答应抚养丈夫的外室子。
结果夫妻两人都是糊弄,外室换了住处,云嬷嬷也没有带外室子回京,依旧留在通州。
这才有了后头母子两个投奔外家之事。
八阿哥听了,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罪人之后了,也要防着入宫使坏;可是任由他舅舅带回去,下场也不会好,八哥您看怎么安置?”九阿哥道。
雅齐布夫妇是八阿哥名下包衣,云传宗是孳生人口,也算是八阿哥名下的人。
这抚养接济名下孤寡,也是主子应有之义。
八阿哥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了,会叫人去处理此事。”
九阿哥过来就是说这个的。
谁叫这是哥哥,得给汗阿玛看。
否则的话,毓庆宫那边有事儿,自己亲自过去;八阿哥这里有事儿,自己打发人过来,这对比之下,显得自己势利。
如今话带到了,他也就不留。
还要往毓庆宫去。
那一万六千五百两银子,还是要收的。
八阿哥也没有留人说话的兴致,巴不得九阿哥赶紧走,省得发现自己在刑部的窘境。
九阿哥入宫,直接去了毓庆宫。
太子的消息,颇为灵通。
早在九月初十,圣驾在汤山驻跸,带了诸皇子游汤泉行宫,毓庆宫就得了消息,这个汤泉行宫修建费用,不是内库出的,而是诸皇子“孝敬”。
太子不说如遭雷击,也差不多了。
他这几日叫人私下里打听了一番,算是明白了缘故,心里给九阿哥记上一笔。
即便这两日九阿哥不过来,太子也打算叫他过来了。
不管是作为皇父御宇四十年贺,还是万寿节贺,这诸子中,不是当他这个太子在其中,而且为首么?
要是诸子中,没有他这个太子,那就成了大笑话。
因此,听说九阿哥过来,太子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九阿哥早得过舒舒叮嘱,也晓得这宫里没有秘密,尤其是毓庆宫这个,肯定有御前的耳目。
他态度很是恭敬,上来就请罪,道:“是臣弟疏忽,三月时行宫动工时,就该来给您请安,提及此事,结果当时弟弟福晋生产,家里一团乱,弟弟还接二连三的禁足,此事竟是疏忽了,前几日到了行宫,听营造司说银子不够用了,臣弟才想起这个来……”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个折页来,双手送上道:“去年十月里弟弟借钱,一是为了买地,二就是想着跟哥哥们一起修建行宫,都是弟弟思量不周全,没有跟您、跟其他哥哥们商量,就自作主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