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没有水泥可用,一月之间能修筑出占地十亩的供暖火道吗?”
“船队带回来的良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腐朽败坏,所有的付出和努力全部化为乌有!”
陈庆握紧了拳头:“而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嬴诗曼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夫君今天怎么格外多话?”
“你是怕我不舍得工坊里的玻璃吗?”
王芷茵坏笑着打趣:“啧啧啧,陈庆可是一心为公的朝堂重臣。”
“咱们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心眼又堪比针尖的小女子。”
“人家从来不操持家业,用起家中的东西来自然心生亏欠。”
“姐姐,他这是拿大义挟持你呢!”
“就不给他用!”
陈庆忍不住老脸发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哪凉快哪待着去。”
王芷茵更加起劲:“呦呵,还恼羞成怒了!”
“你可知我们为了攒下一份丰厚的家底,给陈家光耀门楣,付出了多少辛劳?”
“而今轻飘飘几句话,就想一股脑把所有玻璃打包带走。”
“陈庆,你亏心不亏心?”
嬴诗曼回头用眼神制止对方。
“夫君想要尽管拿去用吧。”
“另外再吩咐一声,让工坊增加产出,总不能误了朝廷大事。”
“还有别的东西短缺吗?”
陈庆晃了晃脑袋:“仅玻璃一样足矣。”
“多谢夫人。”
嬴诗曼笑得合不拢嘴:“你谢我做什么?”
“难道真如芷茵所言,觉得亏心了?”
陈庆老脸一红:“也不是亏心,就是……”
嬴诗曼娇媚地白了他一眼:“行啦。”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忙你的去,别打扰我等的雅兴。”
陈庆用力点头:“诶,为夫这就去玻璃工坊一趟。”
他没走出多远,嬴诗曼和王芷茵两人笑得花枝乱颤。
王菱华摇了摇头:“还笑。”
“父皇心中一直对玻璃工坊割舍不下,白白让你们占去了天大的便宜。”
“暖房建在皇庄之中,最后多半是笔糊涂账。”
嬴诗曼止住笑意:“糊涂账就糊涂账吧。”
“难得陈庆想做正事,又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我还能拦着他吗?”
王菱华偏过头:“你倒是大度,那可都是你的心血。”
嬴诗曼摇了摇头:“内务府能有今日,同样是陈庆的心血呀。”
“他与我皇兄志同道合,心怀天下。”
“历经无数波折才走到这一步,谈何容易?”
王菱华叹了口气:“你说得也没错。”
嬴诗曼感怀地说:“先前内务府曾发生过一次惨祸,死伤数十人。陈庆回家后茶饭不思,跟我说这个世道当真可怕。”
“伤风冒寒会死,旱涝天灾会死,战祸纷乱会死,遭逢盗贼抢掠会死,遇到贪官污吏会死,匈奴入寇还是会死。”
“仿佛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有大把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化作一具具枯骨。”
“不该是这样的。”
“人命岂能贱如草芥?”
“但想改变这个世道,他就要自已来当刽子手。”
“本该因天灾战祸而死的人,被他送进了深山开矿,送到了工坊劳作。”
“冻死饿死厮杀而死,变成了砸死、烫死、中毒伤重而死。”
王菱华不禁动容,下意识问道:“然后呢?”
嬴诗曼淡笑着说:“陈庆说,有个三五十年,总能有所改观。”
“往后的世道,不会无缘无故再死人了。”
“皇嫂,陈庆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但他与皇兄一样,心中是有大志向的。”
“我帮不上他别的,但力所能及之处,总能帮衬他几分。”
王菱华深有感触,点头说:“父皇和母妃真是慧眼如炬,为你指的这门婚事看来正合你的心意。”
嬴诗曼羞赧地垂下头:“也不能这么说。”
“凡事眼界放宽些,别总盯着他的错处,陈庆身上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王芷茵翻了个白眼:“你就惯着他吧。”
“不信咱们打个赌,最多半个月,他一定惹出祸来。”
相里菱主动请缨:“我刚才苦思许久,要让种子寒冬开花结果没那么容易。”
“不管冷了、热了,一时疏忽就会酿成大祸。”
“此事非得家父亲自出手不可。”
嬴诗曼催促道:“那你去令尊府上走一趟,请他全力协助,勿使夫君的苦心白费。”
——
世事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陈庆从宜春宫出来,半途上遇到了赵崇。
始皇帝吩咐将汤谷划归内务府处置,对方不敢马虎大意,罗里吧嗦讲了一大通。
土地的划分,人员的安排,如何防备刺客借机混入其中。
赵崇的担忧不加掩饰,就差没明说怕陈庆在果蔬中下毒了。
“老赵,知道本侯最烦你什么吗?”
“心思太重,心眼太小。”
“罢了,汤谷我不用就是。”
陈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赵崇赔笑道:“侯爷误会了,事关宫中饮食,在下岂敢马虎。”
“啧。”
“不用又不行,用了你又怕这怕那。”
“算我欠你的。”
陈庆指了指旁边的酒肆:“来来来,去那边分说清楚,以后别拿这事烦我了。”
二人落座后叫了壶好茶,又让伙计上几样小菜。
日暮时分,宾客络绎不绝地涌入,喧嚣吵闹。
伙计忙得脚不沾地,给各桌奉上饮食酒水。
陈庆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聊,对赵崇的要求如数答应。
“多谢雷侯宽容大度。”
“在下实在是职责在身,不得不谨慎小心。”
赵崇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笑着作揖行礼。
“你等等。”
“别说话。”
陈庆耳中听到楼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字眼——代郡。
“尔等可知那位权势显赫的……未发迹时在代郡做的是何等营生?”
“嘿,说出来你们都不信!”
“他是个卖沟子的!”
“说是什么经营铜铁铺,屁!”
“一介草民,无权无势干得了这买卖?”
“他早年卖冰水才攒了几个钱,开得起铺面?”
“你们再想想,他凭什么混得风生水起的。”
陈庆忍不住抬头,玩味地打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赵崇面色冷肃:“楼上说的是……”
陈庆放下筷子:“不是本侯还能是谁。”
“老赵,投桃报李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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