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胡偃关内,天上乌云密布,天下突起狂风,将悬挂在各处的白幡吹得飒飒作响,将士们手绑白布,在关内校场默然肃立,安静的气氛却显得俱是压抑和消沉。
校场的营帐内停放着褚良的灵柩,香烛焚烧的白烟缥缈,其后是寂然的谢晖和众位将士。
下一瞬场内号角长鸣,丧钟随即响起,谢晖闻声眼睛眨了眨,端过亲兵送来的酒碗,看着眼前那陌生的棺椁,透过其想起褚良。
他抿了抿嘴唇,“子善,此路先行……”而后将酒倾下,洒在地上。
自他而后的将领也缓缓将手上的酒碗洒下,低沉而悲恸的声音吐出,“褚将军,一路走好……”
很快,自帐内及外,成千上万的将士们一同单膝下跪,握拳平伸,而后随着丧钟敲击,曲肘捶在胸膛的盔甲上,
如此跟着丧钟与号角声一下一下,拳头与金属甲片的撞击之声井然而悲壮,三下而过,“褚将军,一路走好!”
褚良的属将们失言悲哀,暗自抽泣,在其中身板显得略小的沈星乔,心中的难过或许比之他们更甚,若说他们是因为长时间的战友情,那她应属于一种孺慕。
昨日,她与褚良的李瑭韩玮等几个亲卫,似乎受到针对一般被北狄人层层包围,只能眼看着那袭向褚良的毒箭而无能为力。
她十三岁参军,十五岁因箭术为他所知,及至现在十八岁,这几年里或多或少她都在他的目光之内。
爹娘离开五年了,她也不是当初那恣意妄为的少年,当她逼迫自己尽快成长,为家人报仇,成为清月的依靠,独自承受其中苦痛和难耐。
这无人倾诉,可褚良对她百般关护,无论是兵法教导,训练询问,或是战后挂怀,日常关心,让她心中生出一种父爱的温暖。
比之上官,他更像是一位长者,一位介乎于父亲和上官之间的慈爱长者,有时的关爱令她想起了父亲。
沉郁的情绪一阵一阵的揪着心不放,酸涩与苦楚也是一阵一阵的传来,她伸手抹在脸上,放在眼前一看,全然湿透了。
许久,褚良在军中的丧礼结束,但谢晖不能随意将他葬在此处,即使总说军人马革裹尸,但子善一生献奉北境,牺牲后归家并不过分。
于是乎,谢晖下令,送他灵柩返回北阳,但因当前军情险峻,不能亲身送灵,因此让沈星乔代行此礼。
当日下午,沈星乔领命带着李瑭等人护灵回城。
褚良死去,悲恸的是征北军,放肆的是巴彦等人,此刻北狄主营内,整个北狄君臣正在相乐同庆。
阿勒班狼主杰洛拍着胸脯喝彩,“大汗,褚良已死,谢晖相当于失去左膀右臂,夏甫又在武定,其余将领无不是谋略有余,勇猛不足,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对,杰洛狼主此言有理,大汗,趁现下谢晖悲伤之际,率兵攻打才是!”
“我等附议!”巴彦挥手让众人坐下,看着气势高昂的他们,“既然诸位齐心,那便明日攻关,马踏南下!”
翌日清早,巴彦下令让兵士推着火炮架设在胡偃关之外,准备炮轰这土夯的围墙。
本以为可以马到功成,却不想谢晖的动作让他大吃一惊,大齐竟也研制了火炮,威力更是不小。
如此对轰之下,伤亡俱以此为主,双方并未短兵相接,北狄单方面便宣告暂时停战了,因为主要还是他的手下在送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