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而言,刘备果然是那个仁德之人,也或者是这个时代少有的逆行者。
即使以这些黄巾众之头颅去换取功勋是符合这个时代主流观念,刘备心中的想法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同样的话语在不同人的耳中,往往会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当一个人缺钱被旁人提醒银行里有钱之时,在劫匪耳中就是去抢,在生意人耳中就是去贷,在普通人耳中就是卡里没钱取不到。
因此,李基道出的这一番话本身的含义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同人解读出的含义往往就会反映出对应的心境。
更让李基颇为欣喜的是,刘备似乎也渐渐懂了李基的想法,相信李基同样也不是真的想要以黄巾众之头颅去换取功勋,而仅仅是以这种方式在提醒着刘备。
“既然玄德兄决意救这些百姓,那么就容基助一臂之力。”
李基微笑地道了一句,然后说道。
“如今在朝廷眼中,这些黄巾众本身就是匪贼,重点则在于如何洗脱这些黄巾众身上关于匪贼的标签。此事说易则易,说难亦难也。”
“易在何处,难又在何处?”刘备追问道。
“易在这些黄巾众是否为匪贼,只需一主官愿意为之辩洗;难亦在如何愿意让一主官为之向朝廷辩洗。”李基答道。
刘备、关羽闻言,眉头不禁略微一拧,然后就明白了李基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官字两个口,一口对下,一口在上。
此事的关键无疑在乎涿郡太守刘焉的态度,若是刘焉一口咬死这些黄巾众就是黄巾军残党,那么即使这些黄巾众大多都是无辜的,谁又能听得到所谓黄巾众的声音,谁又愿意去听他们的声音。
而假若涿郡太守刘焉改口,声称从黄巾贼手中救出了一群无辜百姓,那么朝廷同样也没有深究的理由,这些黄巾众也就能重新回到家乡。
“备,稍作安排之后,这就动身返回涿县求见叔父。”刘备沉声地道了一句。
“依我之见,玄德兄如今身为主心骨,绝不可轻动,动则生乱!须知这些黄巾众之中可同样隐藏着不少黄巾贼,隐患极大。”李基提醒道。
顿时,刘备彻底明白这是个多大的麻烦,一如烫手山芋。
而李基则是观察着刘备的表情,想要看看会不会流露出后悔的表情。
身逢乱世,想要坚守仁德无疑是地狱难度,有着万千艰难险阻需要面对,远远不如不择手段利益最大化去解决来得轻松直接。
然而,若是试图以着大业为展望,那么坚守本心才是最为正确的道路,否则曾经不择手段所获取的好处,早晚会以着更大的代价还回去。
一如司马家族窃国所付出的代价,当街弑君窃国,违背洛水之誓,也让晋国立国之后付出了无数的代价,且让司马家族被万世唾弃。
因此,李基无疑是希望即使是如今不过二十多岁的刘备,也能开始从一而终贯彻仁德之心,如此若能成就大业,根基方会稳如泰山。
“备既已立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饿肚子,那么自当践行到底,千难万险,也定要尽力而为。”
刘备沉声地表明着决心。
李基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么基愿为玄德兄说客,返回涿县拜访刘焉太守,请求刘焉太守接纳这些黄巾众。”
刘备先是一怔,然后下意识地反对道。“不行,绝对不行!”
“嗯?”
李基有些意外,却是没想到刘备会反对。
而此刻,刘备内心是莫名有些恐慌的,甚至不知道为何恐慌。
尤其是刘备忽然联想到之前刘焉表达了想要招募李基的心思,就像是害怕李基此番会一去不回,害怕李基不惜为刘焉效忠为代价换取刘焉的态度转变。
“此事乃是备之坚持,怎可让子坤冒险?”
刘备努力地压下心中骤然杂乱的想法,抓住李基的手腕道。“还是由备亲自去拜见叔父,备若以剿灭黄巾贼的功勋相赠,料想叔父不会得寸进尺。”
李基摇了摇头,肯定地开口道。“玄德兄,你说服不了刘焉。”
在李基眼中,刘焉无疑是一个纯粹的政客,利益才是刘焉最为看重的东西,刘备所能献出的筹码根本就没办法让刘焉心动。
又或者说,刘备身上的督贼曹本就是刘焉的从官,本质上刘备的功劳本就有刘焉的一份,甚至刘焉若是心黑一点,向朝廷上报之时略过刘备之名,甚至完全可以独吞剿灭黄巾的功劳。
因此,拿一个政客本身就得到的东西去作为谈判的筹码,无疑是痴心妄想。
“此事,难道非子坤前去不可?”
刘备皱着眉问道。
李基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
“并非是基非去不可,而是玄德兄如今麾下也没有其他能言善辩之辈,基虽同样不擅,但知之如何方能让刘焉太守合作,故以此番唯有基亲自前去。”
此言让刘备心中满是不甘,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拖累了李基,以至于需要李基去冒险牺牲的想法。
刘备用力地抖了抖李基的手腕,双目似有晶莹冒出,说道。
“子坤,那你须答应我,无论如何万万不可因备而有损伤自身分毫,更不可能强迫自己答应任何事情,否则备纵死也不能瞑目也。”
李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猛然愣住……
等等,怎么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这对话怎么像是家有贤妻为了丈夫的前途,准备独自去拜访上司前必定会出现fg。
甚至,被刘备这么一说,李基都莫名有些害怕了。
毕竟,断袖之癖一词可是出自于西汉,足可佐证在这个时代就算出现“零壹”事件也不奇怪。
‘那刘焉,不会有问题吧?’
李基如是想着,忽然还真的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