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吉顼侃侃而谈,提出来三个问题为难崔耕。
第一个问题,你崔耕说招要帮成均监招新的学生。但是别忘了,成均监本身就有给官员福利的性质,平民百姓可进不来。现在你砍了高管贵戚们的福利,这不是动摇国本吗?再说了,让你崔耕随便招人。你哪来的那么大的权力?你徇私舞弊怎么办?你该不会是想趁着成均监招生,给自己捞好处吧?
第二个问题,就是成均监的老师了。这些人都是朝廷有品级的官员,数量多少,自有定制。岂是你崔耕想加人就加人的?朝廷的规矩还讲不讲了?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朝廷连年对外吐蕃、突厥乃至契丹用兵,国库空虚无比。你崔耕想改革成均监,钱从哪儿来?户部可拿不出来银子。
这三条质问条条有理,要是一般人,还真得被吉顼问住了,但是……崔耕就不是一般人!
他微微一笑,道:“吉大人,您这三个问题,完全是杞人忧天。比如第一条吧,其实解决之道,本官已经在之前奏章里说明了。当初被周兴、来俊臣诬陷致死的官员,理应平反。另外,朝廷应将他们的后人招入成均监,以显陛下的仁德。这样一来……学生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本官又怎么可能借机徇私舞弊?”
“那以后呢?”
“以后当然是吐故纳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甄选朝廷高官子弟优良者,进国子监读书也就是了。”
张易之的头脑比较简单,插话道:“那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不待崔耕答言,武则天就对小情人解释道:“话
不是那样说。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现在成均监是烂透了,崔著作才不得不另起炉灶。如果成均监的学风一新,即便新进来之人本是纨绔子弟,也会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材。而这,也正是历朝历代成立国子监的本意。”
张易之马上乖巧地道:“是,微臣受教了,还是陛下目光如炬。”
女皇陛下既然已经下了定论,吉顼就不能拿第一条为难崔耕了,道:“那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跟第一个问题的解决思路差不多。只要临时找些老师即可,朝中偌多的正直有道之士,难不成还没人愿意在国子监教几天书?”
在成均监教书,说出去倍儿面子,要不然武则天也不会经常让亲信之人,做成均监的兼职了。所以,从理论上讲,崔耕自己找些免费的老师并不难。
不过,吉顼却是心中暗想,崔二郎啊,崔二郎,这回你可是百密一疏,被我抓到了空子!不错,是有不少人想借着在国子监教书扬名。但是,别忘了,人们更惜命啊!到时候,我让张氏兄弟放出风去,我看谁敢做仗马之鸣!
他心中一阵得意,反而不想用第三个问题难为崔耕了——崔耕富可敌国,筹集资金当无问题。但是,用私人的钱,贴补国子监的监生,你崔耕郎到底是想干啥?难不成是想为太子收买人心么?
关键时刻,拿这个话题,告崔耕一记刁状,可比现在难为他强得多了。
想到这里,吉顼忽然换了一副脸色,躬身一礼,道:“原来如此
,吉某人受教了。”
然后,又对武则天道:“微臣以为,崔著作的提议非常可行。只是那些被周兴、来俊臣诬陷的忠臣子弟,大多隐匿乡间。不如就交给微臣把他们找出来?”
这种事儿,不仅完全没风险,而且名声甚好,吉顼当然不想错过这个大便宜。
不过,他忘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不想错过,还有两个更不想错过。
一个是崔耕,他手里有卢藏用找来的近两百孤儿,哪用得着吉顼抖这个机灵?
第二个,比崔耕心情更迫切的,那就是女皇武则天!她自觉时日无多,想多给武家留几张护身符。如此收买人心的机会,怎能便宜了别人?
待吉顼话音刚落,女皇陛下马上就道:“吉爱卿刚升任同鸾台阁平章事,要熟悉新职司,公务繁忙,这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朕准备交给河内王武懿宗来做。”
随后,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宣河内王进宫。”
“遵旨!”
自有小太监领命而去。
人家女皇陛下向着自家人,吉顼能有啥办法,心中恨恨地骂了一声,面上却不露声色。
随后,又说了几句闲话,崔耕和吉顼告退。不过出了通天宫的大门之后,二人就分道扬镳了。
吉顼刚刚升任宰相,得到中书省和门下省办手续,这两个朝廷最核心的部门,实际上是处于宫城之内。
当然了,皇宫重地,一般人可进不来。二省在宫城之外,皇城以内,还各自设立了一个外省,处理日常事务。也只有像吉顼升任宰相,与突厥的战争,等军国大事,才在宫城内本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