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木桶,外面不知用桐油清漆涂了几遍,琥珀般透明光亮。外面又用三道精铁箍得结结实实。桶里郁郁葱葱长着肥厚娇嫩的茂叶,绿得好似要向桶外滚淌出来。
单看样子,也还是挺欣欣向荣的,令人赏心悦目的。但问题是,再顺眼,这桶也只是普通的木桶啊。至于木桶里的草,更是皇宫内院的普通青草,平平无奇。
尼玛庐陵王是什么意思?请皇帝吃草吗?那不是等于,骂皇帝是畜生吗?
所有人都不明白,庐陵王为何敢冒如此之天下之大不韪!
武则天没理武三思,面色铁青地道:“显儿,你到底为何要给朕献上此物,今天可要解释清楚!说得清讲得明,你就还是朕的好儿子。否则的话……哼,你自己掂量!”
“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显也是豁出去了,朗声道:“不敢欺瞒圣人,其实儿臣原来给您准备的礼物,已经被人劫去了。”
武三思冷哼一声,打断道:“劫去了?谁知道是真被劫了,还是你的托词?恐怕……你根本孝心全无,忘记给陛下准备任何寿诞礼物了吧?!”
李显当初之所以不敢把真相说出来,怕的就是这个指控。另外,即便武则天毫不疑心自己的说辞,恐怕也会以为自己甚是无能,还是大大的不妥。
当然了,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不怕了!
李显微微一笑,道:“梁王还请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本来,小王的贺礼被人抢走之后,我还能再拿出另外一件异宝,给圣人做寿诞之礼。不过,我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
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搭茬道:“哦?但不知庐陵王因何改变了主意?”
“因为小王觉得,圣人富有四海,奇珍异宝再所多有。无论我送什么异宝给圣人,对她老人家也不算什么。”
武三思冷笑道:“陛下缺不缺异宝,跟你送不送异宝,可完全是两回事!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道理你懂不懂?”
“千里送鹅毛,固然是礼轻情意重。但是
,千里送黄金,是不是显得情义更重呢?”
说着话,李显忽然跪倒在地,对武则天道:“儿臣以为,眼前这件礼物,才是圣人最需要的。”
武则天道:“哦?这话怎么说?”
“正因为儿臣的贺礼被劫,我才心有所感,准备这样礼物。不瞒您说,这三样东西,都是皇宫之物,儿臣只是借花献佛而已。圣人请看!”
李显复又站起来,指着那木桶,道:“这木桶里面的草,在民间有个俗名儿,叫“万年青”。另外,这桶里的土可代表江山社稷。儿臣以为,这两样东西加一块,可表“社稷万年”之意。”
这话倒是没毛病,“裂土分茅”,就是封建社会最明显的标志。在“裂土分茅”的仪式里,就是把白茅草裹着的泥土授予被封的人,象征授予土地和权力。
武三思鸡蛋里挑骨头,哼了一声道:“土壤和青草根本就不值钱,别以为取个好听的名儿,就想蒙混过关!”
“当然不仅仅是好听的名头。”李显振振有词道:“土壤和青草固然不值钱,这不是还有木桶和铁箍吗?”
木桶和铁箍值钱不值钱?当然不值钱了。但是,它们比起土壤来,似乎还是值那么一点钱的。
这可让武三思一时之间,怎么反驳?
扑哧~
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武则天都一阵莞尔。
武三思先是一阵语塞,随即勃然大怒,道:“你这完全是强词夺理!”
李显不慌不忙地道:“这话当然是强词夺理。梁王别着急,小王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亲表兄弟啊,难道连个玩笑都开不得?”
然后,他才开始了正题,道:“圣人再看,这木桶,儿臣取得是其“一统江山”之意。”
武则天不置可否道:“也没什么稀奇。”
李显毫不气馁,继续道:“还有这三道铁箍。铁箍环绕木桶一圈儿,不就是“周匝木桶”吗?这和木桶乃至土壤青草结合起来,就是大周一统江山……万万年!”
最后这一句,李显是竭尽
全力地喊出来,说到“万万年”,已经是声音变形,略带沙哑!
“好!”不待群臣反应,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
人们循声望去,其人正是武则天!
说实在的,李显这句话,可真是说到女皇陛下的心坎儿里去了。
她以女子之身,登上帝位,创建了大周朝。若是传位给武三思,倒是可以保住“大周”的名号,但是侄儿哪有在太庙里祭祀姑母的道理?
若是传位给李显呢,李显倒是能祭祀她,但是这大周朝么……嘿嘿,恐怕随着自己的死,就被大唐取代了。这又让她如何甘心?
所以,在到底让谁继承自己皇位的问题上,武则天一直犹豫不决,最后两权相害取其轻,暂时选择了李显。
现在李显当众喊出要让“大周江山万万年”,可是着实去了她一块心病,竟然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
至于群臣?那还有啥说的?跟着女皇陛下的指挥棒走呗。
人们齐齐跪倒在地,道:“庐陵王之礼既见孝心,又见公义,微臣为陛下贺!”
武则天高兴地站起身来,举起一杯酒,道:“来,咱们共饮此杯!”
“谢陛下!”
“再饮!”
“遵旨!”
“还有一杯!”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