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知微微微一侧脸,没敢跟崔耕对视,道:“我死都要死了,攀诬你有什么好处?哼,崔长史此言,不值一驳!”
“好处么……当然是有的。”崔耕笃定道:“你受来俊臣之命,攀诬本官,就可以避免抄家灭族之局,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处?”
顿了顿,他忽然叹了口气,道:“阎知微,告诉你,没用的,一切皆已注定,万难更改。”
阎知微的胆子本来就不大,被他这么神神叨叨地一说,顿时脊梁沟里有点发凉,道:“什……什么意思?”
崔耕朗声道:“自大唐龙朔年以来,天下就有一首歌谣流传,其名曰突厥盐。今朝你阎知微背叛我大周,投靠突厥,正是突厥盐之应。”
“此言有理啊!”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河内王武懿宗。
此人内战内行,可不是单纯的草包。甚至可以说,当今天下,比他更懂武则天心思的,还真没有几个。
这次大周派武延秀给默咄做上门女婿,结果人家不但把聘礼收了把亲王扣了,还带兵打大周,真可以称得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么……这个锅该谁背呢?女皇陛下自然是不肯背的。但是,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人家田归道可是激烈反对了啊,你武则天说自己没责任,交代的过去吗?
崔耕这话,就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解决之道——错全是老天爷的,跟女皇陛下无关。
当即,武懿宗也顾不得来俊臣的面子了,马上决定接受这个说法,上奏朝廷。
来俊臣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道:“就算阎知微投敌乃是注定之事,那也说明不了,他一定得被抄家灭族吧?”
崔耕微微一笑,道:“单凭这首歌谣,当然说明不了。不过,来少卿别忘了一句话——族盐。”
“妙,妙啊!”武懿宗当即就会意了,道:“自从麟德年间以来,百姓们喝酒的时候,经常唱歌,歌唱完了而酒还未喝光之人,就被人
称为“族盐”。没想到啊,这个称号就是一句谶语!”
“啊?果然是上天注定之事?来少卿,这可怎么办啊?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指证崔耕,就可以保全阎氏宗族!”
阎知微的胆子本来就不大,要不然也不会被默咄一吓唬,就屈膝投降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先投突厥被封为汉可汗,又被突厥抛弃成为周军的俘虏,紧接着又被武则天亲自下令凌迟处死,最后还和来俊臣达成了一笔肮脏的交易。
简直每时每刻,都在往无底深渊处滑去,现在经崔耕一阵恐吓,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娘的!
你怎么把实话都说出来了?真是赖泥糊不上墙去!
来俊臣赶紧撇清道:“阎知微,你的所为,按我大周律例,不过是自己身死而已,连夷三族都够不上!又何须本官答应你什么条件?真是一派胡言!”
崔耕笑吟吟地道:“本来阎知微的确够不上抄家灭族之罪,但别忘了,诬告反坐啊!他诬告本官奉默咄之名,回来祸乱大周江山,这不就够得上了吗?”
郭恪眼前一亮,道:“所以,从这个谶言来反推的话,阎知微必是诬告无疑?”
“然也!”
按说话说到这,崔耕的目的,就已经达到。在历史上,武则天正是为了挽回面子,令人编造了这两个政治谣言,在民间传播。
如今,他提前把这两件事说出来,女皇陛下很可能就顺水推舟了。不过,他很快就有了个意外之喜——
“哈哈,诬告反坐,抄家灭族!”
“来俊臣,都是你害了我们盐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对,我阎知微是个大大的忠良,被来俊臣陷害了!”
“没有,我没有投降过突厥啊!都是来俊臣胡编乱造的。苍天啊,大地啊,忠臣蒙冤,这还有天理吗?”
……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人们面面相觑,齐齐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阎知微
受的刺激太大,疯了!
来俊臣怕他再胡言乱语出什么秘密来,大手一挥,道:“带下去!把这个疯子带下去!”
待阎知微走后,郭恪得意道:“三人证实,两人证虚。如今阎知微已疯,只剩下了两个证人。来少卿,现在咱们是不是该宣判崔长史无罪了?”
“哼!那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来俊臣连连吃瘪,恼羞成怒道:“人是苦虫不打不行,人是木雕不打不招!崔耕,你既然冥顽不灵,就莫怪本官动大刑了!来人,给本官打他八十大板!”
啪哒~~
两支签子被扔到了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