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崔氏在五姓七望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别人想攀关系都来不及,哪有上赶着认亲戚的道理?
在崔耕的认知里,自己一言既出,崔湜至少也会恼怒地拂袖而去。
可谁知对方居然不急不恼,反而一脸神秘莫测地冲自己竖起拇指,赞道:“我明白了!大哥,好样的,你有种!有祖训对不对?你不认也不打紧,小弟能理解。”
崔耕彻底懵圈了,道:“祖训?什么祖训?”
崔湜咂嘴一声,道:“想必是令祖上,也就是当年崔挺老爷子的儿子,还没出生就被赶出了崔家,难消心头那口恶气。故给你们这一支后人留下了祖训,不准后世子孙认祖归宗,重返博陵崔氏,对不?”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耕发现被崔湜的脑洞一开,这事儿越扯越大,再不说实话恐怕难以圆回来了。
当即,他赶紧解释道:“停停停!本官跟你说实话吧,这块美玉并非我的祖传之物,是有人送与我的。”
“谁送给您的?姓甚名谁?家住哪儿?从哪得到的这块美玉?花了多少银子?”
“呃……”崔耕不能暴露崔秀芳,更没听崔秀芳祖籍在哪儿,一时哑口了。
“瞧,说不上来了吧?”
崔湜得意地拍了拍崔耕的肩膀,挤弄了下眼睛,道:“大哥无须解释,小弟都懂,心照不宣。你嘴上虽不肯相认,但你骨子里流的就是咱们博陵崔氏的血脉,这点永远都改变不了!”
说罢,他一拽郑愔的袖子,扬长而去。
崔耕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时无语,喃喃道:“你懂,你懂个屁啊!”
……
不过自打那天过后,崔湜就再也没提过这回事儿。甚至在十来天后,两人还主动向崔耕辞行。
这俩活宝突然要走,崔耕还真有点舍不得。临别之前,他担心两货花光了盘缠,跟家里没法交代,甚至还送了每人两百贯钱的程仪。
崔耕亲往码头渡口,相送二人离去。
开船在即,崔湜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背囊,眉开眼笑道:“大哥,出手果然阔绰,不枉你我同族一场!你看来扬州,我们吃你的花你的,临走临走还
要捎拿你的银子,仗义啊!你就放心吧,这认祖归宗的事儿,就包在小弟的身上。”
怎么又提起这茬了?崔耕赶紧叫停:“等等,本官没那个意思,跟你博陵崔氏真没关系啊!”
崔湜哪管那个,一扭身就快步登船,挥舞着手臂贼笑道:“大哥莫要矜持,也莫要死守祖训,咱们博陵崔氏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人才,认不认祖归宗,可由不得你!”
……
……
接下来一段日子,崔耕就过得比较平静了。
来俊臣被贬官,孟神爽死了,吕艳飞投降,江南丽竞门虽可勉强维持,但已是昨日黄花,行事异常低调。
淳于良研究出来的毡帽不仅在扬州大受欢迎,还远销到了长安、洛阳、晋阳等名城。
甚至远在泉州的林知祥和张元昌都听到了扬州毡帽的名声,对崔耕的远见钦佩之余,又和他商量,能否在泉州也开一个毡帽工坊,主打外贸渠道。
崔耕虽然经商的本事不如这两位老商贾,但他大梦千年见识卓绝,稍微一思想便摇头否决了两人的提议。道理很简单,扬州毡帽虽然有名,但史上却没有各地竟相效仿的记载,这里头肯定是原因的。
崔耕本来还发愁,该怎么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这二位,但谁知他只是略微说了一下自己不赞同此提议,张、林二老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压根儿就没问理由。
可见崔耕如今在林知祥和张元昌心目中,已经越来越有分量了。
……
聚丰隆银号的王有成,在淮南道开展聚丰隆的业务,也进展的非常顺利。
这不单单有崔耕的照拂之功,还有崔湜和郑愔还帮着写了几封信给各地的族人。博陵崔氏和荥阳郑氏的潜势力还是非常惊人的,几乎王有成走到哪都是一路绿灯。
不过聚丰隆银号在山西道的进度却是较为缓慢,虽然曹月婵没有书信过来,但崔耕猜测她应该是在山西道那边遇到了不小的阻滞。
不过王有成却扬言让崔耕放心,以曹小娘子的本事,应该能应付得了山西道那摊子事儿。只待今年拿下这三个道的分号业务,聚丰隆就算是实打实
地坐稳了大周第一钱庄这个位置。
……
这期间,还从长安那边传来一个好消息,曾与崔耕在淮南道办过案的肃政台侍御史侯思止,就是那个曾想染指王瑞月而被崔耕教训的侯思止,因为“私蓄锦缎”,被现任宰相班子成员中的其中一名宰相李昭德抓住了把柄,责令杖打一百。
与韦凑阴死孟神爽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位侯大御史,也是被行刑之人一时手滑打死了。
当初崔耕忽悠侯思止远离王瑞月,还真点担心他有一天明白过味儿来,现在算是彻底解决了后患。
同时淳于良家失火一案,业已宣布告破,除了一些丽竞门小卒之外,在孟神爽伏诛的情况下,身为丽竞门副总管的吕艳飞难逃法网。
崔耕为收拢淳于良之心,索性损公肥私了一把,让淳于良在县衙里亲手报了血仇,对外就宣称是“庾毙”。所谓庾毙,指犯人在监狱中因饥饿而死,后也泛指病死。依照惯例,犯人瘐毙官府是不用负责的。
淳于良如今大仇得报,扬州毡帽又风靡市面,自然很快便在崔耕的帮助下重振了家业。
他在自己家的宅基地上又重新盖起了宅邸,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既然开始新的生活,淳于良自然要去接回自己膝下唯一的独子,好生培养,将来继承自己的家业和衣钵。
不过这个时候,却出幺蛾子了。
原因便是他送去大云寺避难的儿子,无论淳于良怎么游说,智满和尚怎么劝说,这孩子就是死活不肯还俗。